“哎，伊尔莎，你听得懂吗？”阿衿推推伊尔莎，捂着嘴嬉笑。

“暂时还听不太懂。”伊尔莎用书遮住脸，低头小声答道，生怕被华师傅听到，因为他端坐在上头，大殿内的动静他都能看到。

“哈哈，我就说吧，你看，不止是我一个人听不懂吧。”阿衿又侧过头来朝丽妃德说到，她心想这下看你有啥话说。

“嘘，你安静点，小心被华师傅发现了。”丽妃德端坐着低眉看书，抿着嘴唇轻声提醒阿衿，眼睛瞥着她，头却不敢动，生怕被华师傅发现。

“没事的，你看华师傅正讲得出神呢。”阿衿不以为意地说道。

“嗯！”突然华师傅的声音停止了，只是轻咳了一声。

阿衿意识到不妙，赶紧把头垂得低低的，拿书遮住脸。

“阿衿，你这一向都在修习什么？”华师傅站起身来，走下台阶，向阿衿问道。

阿衿知道这次是逃不过了，只得勉勉强强地站起来，挠着脑袋拿眼睛向丽妃德求救。

丽妃德会意，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指点了下桌上的《黄经》。

阿衿灵机一动回道：“回禀师傅，弟子最近一直在《黄经》。”

“哦，那你说说，都有什么心得？”华师傅碎步来到大殿中央，长袖拂在身后，伊尔莎只觉得一股冷气渐渐靠近。

“嗯......嗯......”阿衿急得只搓手，眉头皱成一团，却一个字也想不出来，不住地拿眼睛瞄着丽妃德，因为华师傅就站在眼前，丽妃德也不敢帮她，这样只会令她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华师傅背着手走回台阶上，厉声说道：“你说法性颇通，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见平时并无认真参悟。”

他又在长桌前来回踱步，眼睛看向下面的弟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时常教导你们，修行的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平日里习字焚香、闲时养花修树，切忌心浮气躁，要无贪无恋，心如磐石才能抵抗世间纷争。”

他又盯着阿衿问道：“阿衿，你可知错了？”

“师傅，弟子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懒惰了。”阿衿低头答道。

“罢了，今日也不责罚你了，但愿你真的悔悟了，丽妃德，你平时和阿衿最要好，要督促她。”华师傅朝丽妃德说道。

丽妃德站起身来，恭敬地答道：“是，弟子谨遵师傅旨意。”

华师傅满意地朝她挥手示意坐下，阿衿却站着不敢动。

只听华师傅说道：“好了，这节课就到这了，希望你们静心修行，勿生懒惰。”

大殿中学生们起身恭敬地齐声说道：“多谢师傅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此时华师傅已拂袖离去，学生们如出笼的鸟儿一般，大殿里顿时叽叽喳喳，大家携三带两地朝门口跑去，看来这节课并不轻松，终于送了一口气。

阿衿如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座位上，叹气道：“还好，还好，没有受惩罚，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那声音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落，伊尔莎和丽妃德不禁觉得好笑。

“好啦，好啦，华师傅向来严厉，今天没罚你算是开恩了，你以后勤勉点就是啦。”丽妃德拉着阿衿起身，却意外笑得开心。

“就是啊，我刚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华师傅好严厉的样子。”伊尔莎刚才上课时大气都不敢喘，她似乎觉得华师傅那双眼睛时刻注视着大殿的动静。

“哇！暂时解放啦，明天我再好好看书。”阿衿站起来之后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狡邪地冲丽妃德眨眨眼。

“那可不行，华师傅交代我要看着你呢，你今晚要跟着我一起读书。”丽妃德朝她肩膀上轻拍了一下，不客气地说道。

“哎吆，疼，我看书还不行吗？走吧，听了一上午课了，我肚子早饿了，咱们去吃饭吧，今天下午咱俩还要去后山巡逻呢，伊尔莎，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阿衿向丽妃德求饶道，然后又转头问向伊尔莎。

“好呀，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在北海的任务就是巡逻，这点我还是很在行的。”伊尔莎欢快地答道。

“那咱们快去吃饭吧，别误了交班的时间，青萝和鹤西会怪咱们的。”丽妃德把书放在架子上，然后拉着她俩向外走。

她们三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到餐厅，简单吃了午饭，就向后山走去。

来到后山，只见山崖凉亭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和阿衿相同装束的女孩眼尖，远远地向她们挥手喊道：“阿衿，我们在这呢，你们终于来啦，我都快饿死了。”

“青萝，你俩快下来吧。”阿衿向那个叫青萝的女孩喊道。

“来啦。”青萝和另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子一起往下跑，之后他俩跑到三人面前，青萝长得白净，两眼神采飞扬，那个男孩子长得眉削骨立，脸庞似雕塑一般，整个人俊才飞驰，大家约莫相仿年纪。

“这就是伊尔莎把？昨晚在餐厅见到了。”男孩子向伊尔莎问道。

“对，这就是伊尔莎，伊尔莎，这位是鹤西，他和青萝是一组的，每隔七天负责后山上午的巡逻。”阿衿向伊尔莎介绍道。

“青萝、鹤西，很高兴认识你们。”伊尔莎热情地向面前的二位打招呼。

“你看她金发碧眼，和咱们很不一样呢。”青萝一把拉过伊尔莎仔细打量，回头笑着向鹤西说到。

“伊尔莎来自北海，和东土自然不太一样。哦，对了，今天华师傅的课我在书上做好了笔记，你们晚些时候去书架上拿我的书看下就明白了。”丽妃德对青萝和鹤西说到。

“多谢你，丽妃德。”鹤西感激地说道。

“北海？是大海啊！伊尔莎等你空了，跟我讲讲大海是什么样的吧？”青萝满脸惊奇地拉着伊尔莎的手说到。

“好呀，没问题，你空了随时来找我，我就住在阿衿和丽妃德中间。”

“那太好了，我还没见过大海呢。”青萝兴奋地说道。

“那咱们走吧，伊尔莎，再见！”鹤西笑着和大家道别之后，就拉着青萝沿着后山走了。

“这俩人真有意思，一静一动真是一对活宝。”阿衿在他俩走远后笑着说道。

“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有意思，只是还没见过妲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呢。”伊尔莎问道。

“妲夫人呢，她就比较严肃、神秘，总之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们大家都很怕她，当然更多的是尊重。”阿衿领着她俩边巡逻边聊。

“真好呀！这个下午权当放松时间啦，不用去做手工啦！”阿衿一路欢呼着。

“我还不了解你们的日常生活呢，能跟我讲讲吗？”伊尔莎一路小跑着跟着阿衿问道。

“我们这些修行的人，可不是只会谈经论道、五谷不分的人，我们要早起晨练，上午听师傅们讲课，下午要做各种劳动，比如女孩子一般做针织活计，男孩子则是种田种菜、打扫院落，你看这后山的梯田都是我们自己种的，我们还要轮流值守山前山后。夫人和师傅们要求严格，我们一点不敢怠慢，不过我们也乐在其中，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也是我们的责任。”阿衿手指着后山上耕作良好的农田和打理精良的菜园给伊尔莎看。

伊尔莎抬头望去，只见秋阳高照的山上，向上层层叠高的农田在青山掩映中闪着明暗起伏的暗绿色光晕，在微风中翻滚着绿浪，更高处淹没在苍茫的雾霭中。低处的菜畦齐齐整整，似棋盘一般井然有序，碗口粗的竹子引着山泉流向碎石堆叠的凹槽里，形成一个个泉眼，清澈的泉水汩汩地流向四周的菜地里，这倒是一个精巧的灌溉之法。绿草中纤陌纵横，似一条湿滑的小蛇摆动着水袖般的身体。

篱笆上开满了各种明媚的小花，在午后的艳阳下闪着名灿灿的光芒，林深处斑驳的枝叶间偶尔有几声鸟儿的啼鸣在山中久久回响，远处绿荫遮蔽处不时有几只梅花鹿的身影，如一道闪动的阴影倏地不见了，头顶上不是飘落几片枯黄的树叶，沿着山路散落在粗壮的树根下，似一只只停留在草丛间的蝴蝶，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打个盹。

伊尔莎心想好一派田园风光，这样的景致在北海也有，只是略有不同。

“喂，你在想什么呢？”阿衿把一只手在伊尔莎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哦，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你们以前的家园是什么的呢？”伊尔莎回过神来问道，她不禁好奇东方是个怎样的世界。

“听师傅们说，以前的东土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是一排繁荣的人间乐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按照以前的东土打造的。”

“那后来呢？”

“听师傅们讲，后来从北方来了一群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野蛮而未受教化，掠夺成性，他们的铁骑踏遍东土的每片土地，东土大地狼烟四起，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手无寸铁的百姓四处逃亡，大部分人都度过天险长江，去未知的南方寻求一线生机，很多人命丧长江，江上哭声响彻天地，没有人可怜这些丧失家园的难民，他们是一群失去庇护的幽魂。而没有逃出东土的人民在铁骑下沦为了奴隶，他们过着生死不如的奴役生活。当时的师尊既不愿南渡，又不愿意留在东土做亡国奴，就带着一宫子弟进过千难万险来到了这片落伽山隐居避世，这是我们东土人氏的流亡史，夫人和师傅们经常向我们讲起，怕我们过惯了现在的安稳日子，而忘了亡国之痛。”阿衿一双丹凤眼低垂，极力掩饰着流转的泪水，还沉浸在师傅们的教导中。

“这么说来，你们也是被迫卷入战争的，看来这世间已无一处净土。”伊尔莎感慨地说道，不禁想到北海怕再无宁日，战火已经漫延到了海洋。

“是的，世间再无宁日，人类的战火没有饶过每片森林，人类已经忘记了远古大战中的伤痛。”丽妃德略带伤感地说着，尽管她极力掩饰，但是那语气中含着深沉的愤恨，一只拳头紧握露出一条条青筋。

伊尔莎不明白丽妃德为何变得如此激动，她是个谨慎隐忍的人，于是暗思“难道她也有不堪的过往？”

“我在山里逃亡时，处处见到被猎杀的野兽白骨，夜晚的森林就像一座阴森的坟墓。”伊尔莎回响起森林夜间似幽灵般的低语，依然觉得后背发凉。

“是的，落伽山高耸入云，我们隐在山顶才没被世人发现，周围山上的野兽都被猎杀殆尽，救你那日，妲夫人遥看见远处的一座山浓烟滚滚，才派我们下去查看，但愿我们逃得快没有被那群黑衣人发现，不然只怕落伽山要倒霉啦。”阿衿脸上多了一层担忧，那日慌乱中她也不能确定是否被发现了踪迹。

傍晚时分她们三个人已经在后山巡逻了几圈，林木葱郁的山上已经落下一层层的暮霭，伊尔莎不禁觉得身上发冷，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一直在头顶盘旋，她凭着敏锐的直觉就能感应到那股如影随形的恐惧就隐藏在不远处。

“快看！那是什么？”阿衿眼尖，她手指着一颗高大的松树喊道。

伊尔莎和丽妃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松树背后隐藏着一团黑色的阴影。

那团阴影似乎是察觉到被暴露了，就如一阵阴风一般快速飞走了。

“那是什么？”丽妃德惊讶地喊道，自从她来落伽山几年，还没发现过这样的异常。

“莫非.......”伊尔莎盯着阴影远去的踪影呆呆地说道，似乎被施了魔法一般僵直了身体。

“难道是那群黑衣人？”丽妃德心领神会，她抚平内心的震惊，低声说道，尽量克制自己的紧张。

“这么说，他们已经找到这里了？”阿衿和丽妃德四目相视，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恐惧，这几天她们的担忧最终还是成真了。

“咱们花式快速去找妲夫人吧！”丽妃德提议道。

“走，去星辰殿！”阿衿拉着她俩快速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