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夜里的风雪声扰人吧,裴祝也不知道怎么的,起身坐在桌案边。想起白日里那只忽然而至的短匕,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那刀柄上刻的字怎么像是西陵人的作态,他不是郢都人吗?戴帷帽又是为何?他想掩盖什么?管他呢,明日校验场我总会知道。”裴祝,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和西关一同被雪色覆盖的还有柔和的云岭山。入冬后,鸟儿大都藏了起来,或许偶尔能捕得一两只叽叽喳喳的山雀,带回家去养在笼子里,也给这寂寞的冬天添了几分乐子。
冯语银刚过了十岁生辰,冯夫人身子已是不大好,别院里大都是荣妈在操持,荣妈早前给冯家小女请了位先生,冯语银写完功课总爱去云岭里逛一圈。闲来也给荣妈打打下手。小时候她总爱问常年不归家的爹爹,长大些了,有些事也知晓了,每次问起关于爹爹的事便有意的避开了冯夫人。荣妈瞧着有些欣慰,但更多是心酸。她和夫人都知晓将军恐是回不来了。原本这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着,有些伤怀,却也算平和。最怕是有不相干的人非要打破仅存的一点温和。
荣妈如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细细扫着别院门前的雪,盘算着去城中给自家小姐夫人做几件新袄子
“荣奶奶,昨儿夜里我听见先生讲的折竹声了,真的!方才我去院子后头也看见了。香山居士写夜雪当真写得极为传神!”冯语银欢欢喜喜地分享着她的新见闻,“荣奶奶,银儿背给你听。”
“好好好,老奴听着呢!”
“已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荣妈和冯语银都未曾留意到竹下有辆马车慢悠悠地往别院驶,车中人听到小童念诗,掀了掀车帘。
其中有位苍老的声音在问“这可是渠儿的闺女?”
“儿媳瞧着应当是了。”车中还坐着位与冯夫人年纪相当的美妇人。
“映芝啊,你扶我下去。”
“是,您慢些。”
美妇人搀着老妇,一步步往别院走过去。荣妈瞧见老妇,心下一惊,随即恭身下拜。
“老奴见过老夫人。”冯语银不明就里,她从未见过荣奶奶向谁行过这等拜礼,平日在家中母亲不喜让荣妈行礼。不过她亦知道尊卑有别,便仿着荣妈拜了拜眼前这位老妇人。
“起来吧,老身也不是那等苛刻的人。”老妇人细细瞧着冯语银,越发喜欢这个小孙女儿,“你可是小银儿啊?”
“回老夫人,小女名唤冯语银。”冯语银的口气略显生冷,甚至有些不喜。
“呃呵,银儿离府时尚小,不记事,老夫人腿脚不利,山道难行,这些年不曾来往,银儿怕是不记得了我们,银儿快些唤奶奶啊。”映芝瞧着老太太一脸不快,忙着出来打圆场,“夫人如今身子如何了,今日我与老太太有事想与她商谈商谈。”
“我娘如今身子不大好,昨儿夜里下了雪,我阿娘受不得凉。若是不着急的话,不若您与……奶奶改日暖和些再来吧。”冯语银一时还不习惯这忽然到访的奶奶,只觉得喊着有些拗口。
冯老夫人忽然冲着荣妈喝斥:“跪下,你就是这般照顾夫人的,当年我准你出府,将你的奴籍交由夫人保管,夫人待人宽厚,任由你等妄为,你便忘了自己做奴才的本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