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花海,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却没有半分清香,与梦中一模一样,三步一头骨、五步一断臂残肢,远远地弥漫着呛鼻的腥臭味。
这里每天都会有新人来,也会有不少人消亡,他们游荡在这片花海,无处可去、无家可归,最终化作石蒜的养料,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偶尔有几个黑衣人会过来修剪彼岸花,或是松一松土,待彼岸花成熟之际,再采收花朵回去,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他来这个地方太多次了,还能随口跟背八股文的八旬老人打招呼,“韩先生,别背了,那玩意又没用。”
老人是个读书人,愤愤地说:“年轻人不懂莫要乱说。”
仍在寻相公的女子也笑着跟他打招呼,“谢公子,你今日看见我相公了么?”
“我再找找看。”
“多谢公子。”
跟从前一样,很多人看到他,都喜欢跟在他身后小声议论,待他走到忘川河畔,他们便怯懦地停在了原地,只能远远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左右约好的人还没来,他便摆放好所有的工具,坐到一旁写生。
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阿姐,他不怕掉下去么?”
“掉下去就不能轮回了哇。”
“天阳啊,他每天都会到忘川河畔写生,哪次不是好好的,别担心了。”
“什么是写生呀?”
“就是画实物和实景,还能画真人。”
谢天阳偏头瞄了一眼,发现韩先生居然在,这老头似乎也好奇他在干什么,又放不下文人的面子,便握着书负手背到身后,高傲地抬起下巴,偶尔瞅一眼画纸上的内容。
谢天阳只好故意说:“韩先生,这叫素描,也是画的一种。”
韩先生轻哼一声,“你这寥寥几笔哪知是何物,还不如国画。”
这画出自他谢天阳的手,那的确是不如的,他无从反驳,也深知这老头没有恶意,便干笑两声。
“上次教你写的‘茴’字学会了么?”脚踝又突然被人抓住了。
姑且叫他茴香豆先生吧。
茴香豆先生打招呼的方式总是这样清新脱俗,也就是谢天阳心理素质好,不然能吓死半个打酱油的。
这茴香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他算是唯一不怕靠近忘川河畔的人,没事就喜欢过来扒拉谢天阳。
谢天阳不太想搭理他:“忘了。”
茴香豆无奈地叹口气,“也罢。”
韩先生看到了,横眉冷对地指着他骂:“老东西,你离阳儿远点!”
茴香豆瞥他一眼,不以为然,愤愤地说:“大明早亡了,科举也取消了,成日就会背你那没用的破八股文。”
韩先生握着书的手气得发抖,“好过你这老东西,成不了范进,又不肯脱下长衫,自命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