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天道：“晴国狂妄，无视天子，当廷杖责大臣；晴国悖礼，天下共闻；晴国无道，天下共知，晴国征伐四方，掀起战火，涂炭生灵；晴国国内无人，竟以女人为国君，任九岁孩童为相国；晴国不自量力，赴波斯参加万国蹋鞠大赛无功而返令天下耻笑。如此悖礼无道之国，当灭之。晴相甘哲，无礼取闹，当斩祭旗，请天子发兵，诏令天下，共伐晴国。”

甘哲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不发一言。

敬一天向天子揖之道：“臣请天子立斩甘哲，下令发兵，诏令天下，共伐晴国。”

天子没有作声，看了看太师。

太师谓甘哲道：“甘相国可有要说的？”

甘哲向天子施了一礼，又向太师施了一礼，然后环顾大殿，无视敬一天，乃挥袖道：“何为狂妄？上大夫公孙扬悖礼违法，公然乱纪，我只是代大周执法，代天子执法，且已得天子应允，如果伸张正义就是狂妄，那坏法乱纪之人岂非狂妄至极，是否应处以极刑？若此，晴国与小臣愿担狂妄之名，但也应将坏法乱纪之人烹之以谢天下，绝天下人之口。不知司天令以为若何？”

敬一天闻罢，支吾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甘哲又道：“何为悖礼？久闻堂堂这洛阳大殿，群臣之间政见不和动不动就打架斗殴已成家常便饭，难道这就是循礼么？其早已礼崩乐坏，若论悖礼之罪，恐怕在场群臣大都死过好几回了，反观晴国君廷议事，从未有过打架斗殴之事，司天令出此言，莫非欲纠朝廷之错以正视听么？若此，善矣，若非，则其言可憎，其心可诛。”

敬一天用手指着甘哲的鼻子道：“你，你——”

甘哲继续道：“何为有道，何为无道？晴国起兵，虽为战，但最终却为止战。晴国未兴兵时，各诸候国相互连年征伐，战火不断，死伤无数，百姓能有几天安生日子？晴国起兵后，止刀兵，熄战火，抚百姓，平诸候，设郡制，使人人乐业安居，少则一两年，多则数十年，凡纳入晴国管辖的地域，再也未发生过战争，若以司天令之言，难道各国相互征伐使百姓每日处于战乱水火之中即是有道，晴国为止战使百姓居有其所，食有其粮即是无道？”

敬一天气得哆嗦着，道：“你，你，你——”

甘哲道：“至于女人，我倒要问问司天令大人，是否打心里瞧不起女人？”

敬一天道：“是的，我就瞧不起女人，那又怎样？”

甘哲道：“若此，那我再问司天令大人，天子之母，女人耶？男人耶？”

敬一天道：“女人。”

甘哲道：“司天令大人之母，女人耶？男人耶？”

敬一天道：“当然是女人。”

甘哲道：“在场所有公候大臣之母，女人耶？男人耶？”

敬一天道：“是女人，怎么了？”

甘哲道：“是也。司天令还不算太笨，恕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既然司天令有言在先，莫非司天令连天子之母也瞧不起？莫非司天令连自己的母亲也瞧不起？莫非司天令连在场所有公候大臣的母亲也瞧不起？”

敬一天闻罢，气得跳了起来，指着甘哲的鼻子道：“你，你这小屁孩安敢如此？”

甘哲道：“一个连国母及自己母亲都瞧不起的人，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还有何面目伫立朝堂之上？大周向来以孝治天下，自文王始，孝亲敬老已成传统之美德，尔来七百六十年矣。尤其是对于母亲的孝道，逢年二月二即为孝亲日，首孝其母，再孝其父。若无女人，在场的所有人从何而来？亦从何而去？瞧不起天子之母是为不忠，瞧不起自己的母亲是为不孝，瞧不起同僚的母亲是为不义，瞧不起天下所有的母亲是为不仁。一个瞧不起女人的人，竟然枉食朝廷俸碌三十年，居朝廷掌钦天之位三十年，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不仁之辈，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司天令敬一天，对上你枉为人臣，对已你枉为人子，对妻你枉为人夫，对下你枉为人父，身为男儿愧对三尺，宵小异类、阴险小人，终日摇唇鼓舌于殿堂，明目偏能张胆，百为实无一用。似汝等泛泛之辈、无耻之徒，还敢在朝廷大放厥词，今日便是你魂归太虚之日，还不速亡，更待何时？”

敬一天听毕，突然手捂胸口，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喷洒在殿柱上，滴滴向下而流。

敬一天另一手指着甘哲，道：“你，你，你——”说罢抚胸倒地而亡，年五十五岁。

众见罢不知所措。

能够当廷骂死大臣的，古往今来甘哲是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