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们这样爱得天昏地暗、日月为之无光、走到哪里都像一对连体婴儿,谁离开谁都不能生存的时候,欢堂镇上传来苏卿雪失踪的消息。
这侧消息虽然没有浇灭苏月澜热恋中的激情,但飞来的横祸使她的心一下子回归到了理性的状态中来,让她无法再安宁。
临时的计划和决定回到欢堂镇,她没有告诉董秦。她的内心被矛盾的阴影困扰,她是这样重视他的时候,已经改变初衷,那就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她永远不想在董秦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匆匆关闭了饰品店的门面,没有和董秦辞别。
在回欢堂镇的途中,苏月澜的心一会儿想着找不到妹妹的恐惧,一会儿又想到董秦在饰品店门口良久徘徊转身离去的身影,而她却一条信息也不能留给他,这一切使她感到酸楚。
她在天未放亮出发,到欢堂镇还是清晨。
正值隆冬季节,晶莹剔透的冰凌挂满农家院的房檐,昭示着会有一股新的寒流即将袭击村落。大自然的冬天无情冰冷,似乎也不愿意同情发生在人类当中的悲悯。
苏月澜想她的心必须承载起眼前的一切重负。
看到母亲时,母亲没有掉眼泪,但声音沙哑了,她想自己也不能哭。
镇上已经聚集了一群寻找苏卿雪的队伍,苏月澜和母亲汇入亲戚和村民的人群里,找遍邻村的每一个角落,又到附近和城里的各个检票窗口、车站搜查,没有任何消息。
到了晚上,大家点起火把、趟过溪水,翻山越岭、踏遍荆棘,寻遍深山老林中的各个庙宇。每次绕到大宇云寺的路口,只差一点踩上山路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退了回来,依然一无所获。
从来没有走过这么多的山路,苏月澜累坏了双脚也浮肿起来,她事先回到七间屋。
叶露珠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山林间麻木地继续寻找,她的体质在这一时期迅速衰败,视力急剧下降,犯上干眼症,母亲已经变得未老先衰,她的模样比实际年龄看着还要老上十岁不止。
苏月澜的双脚浮肿得套不进鞋子,外婆这时候已经拄拐,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把她“赶”出屋外,说她太偷懒,要求她多走动、活动筋筋骨,浮肿就会消退得快些。
街上阴冷刺骨,时不时刮来一阵跌跌撞撞醉汉似的寒风,她用帽檐遮住了整张脸,两手插在袖管里,只有身子依旧笔直挺立。她有些心烦意乱,外婆常常用善意的观点让她变得狼狈,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代沟。
她踩着满街像棉絮一样厚厚的鞭炮碎屑朝前走,红纸屑被风吹到了街边的水沟里,污水从纸屑下费力又缓慢地从另一头钻出去,流向下游,这是三月花隆重大婚过后留下的喜气,正被冬天寒冷的时间挥扫过去,很快又传来三月花的丧事。可怜又不幸的女人,无论她生前有过多少不堪和不检点的行为,在她去往天国的路上,留给世人背影的时候,都得到了全村人的宽恕和谅解,不再对一个死去的人恶语相向,这是欢堂镇上人们最难得的高尚品质特点。
苏月澜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妹妹,心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妹妹也要永远地消失,也许她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活着,再也不会回到欢堂镇,妹妹知道自己一身病痛,会长年拖累这个家,她挥动着手里的慧剑斩断亲情这根丝线何其残忍。也许,她以为对家人、对她自己都是一种很好的解脱。
当苏月澜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对永远失去了妹妹这一份亲情,禁不住产生了无限的惋惜和眷恋,那些情同手足的一幕幕往事,生活点滴的珍贵画面再一次在脑海里浮现,她满怀忧伤地在心里默念: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与你世世为姐妹,更结来生未了因。这些诗句终于带出她最后没能忍住的豆大泪水。
她哭泣完毕,关闭了感情伤怀的阀门。一星期后,回到省城,对着镜子很仔细地用湿粉遮盖住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把服务员从新召回,春风满面地坐在柜台里等董秦的消息。
到了傍晚,她那张强言欢笑的脸像被霜打焉的白菜,阴郁得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容。放在柜子抽屉里的手机有董秦打来的十五个未接电话和多条信息,都是四天以前的事。
翻开第一条信息:雪!你是睡过头了吗?我昨晚有来,看你提早关了门面,我想你是太累了,没有再打扰你。爱你的董秦,请你保重。
第二条是同一天的傍晚:雪!为何总是沉默不语?不接我的电电话,什么理由?还是回欢堂镇了?这样可是太不好了,你应该告诉我你的行踪。别忘记,我可是会不经过你的同意追到欢堂镇。
第三条是第二天的早晨:你铁定要受到我的惩罚,你对待感情的为所欲为让我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