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举目望去,只见层峦叠嶂之间,符家宅院这片宽敞的洼地里,种满了各色古树奇花。正值开春,浅粉深红,含苞半放,花叶驳杂乱迷人眼。而花树掩映之间,又见四方皆坐落着远近高低的亭台楼阁,不知何所至也。
就在此时,显谕教教众从四面八方涌来,而陈平甚至看不清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一人杀穿重围,却又遭显谕教拂花护法围堵。他们二人不眠不休,通宵鏖战,最终,拂花护法不敌陈平而遁走,仅留下被结结实实地捆在符家大殿门柱上的符礼慎。
他为符礼慎松了绑:“我们得赶紧回去寻丰至瑶他们,只恐他们也遭了显谕教的暗算。”
背转过身准备动身,他却忽然感到一柄冰凉尖锐的匕首从后背刺向他的小腹。此时的陈平刚刚以一己之力杀灭显谕教数百人,又彻夜激战将拂花护法击退,早已是疲累不堪,泄了几分力气,于是出手反击竟慢了半分。
正当此时,一枝短箭当地射来,将将击飞符礼慎手中的匕首。
陈平蓦地回望,亭台花树之间却已不见半个人影。
“那短箭,我已带了回来。看起来,并非江湖上寻常可见的样式。”陈平从怀中掏出那枚造型精巧别致的短箭。只见那短箭最为独特之处乃是箭头铭刻的竹枝与爪印形状的符文,而箭柄的材料也很名贵,举在手中隔着老远,就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木材香味。
“那符礼慎呢,你如何处置了?”丰至瑶问。
“我本欲追问他此番前因后果,他却自己畏罪,夺路便逃。待我追赶上时,却见他已中毒身亡。我仔细查看过了,看起来是显谕教事先给他下了毒。”
丰至瑶疑虑地看着陈平。他敏锐地察觉到此中疑点颇多。这枝短箭从何而来?符礼慎所中之毒是如何催发?更要紧的是,现在他们已经发现,符家金矿是显谕教特地给执柏门做的一个局,那么显谕教下一步还给他们设下了什么陷阱?
丰至瑶与陈平皆沉默地对望,交换着眼神。此时,他们二人都是什么也不想说的心情。众门人也沉默着,愤愤然又茫然地看着自己废掉的双手手腕。晨光已完全展露,密林之内却仍旧光线晦暗。只有马儿在喷着响鼻。
不知什么时候,符信珍已缓慢地走到了陈平身边。他微弱地开口道:“陈掌门,我叔父他,他死了?他……他是个叛徒?”
陈平扭过头去避开符信珍的视线,正思考怎么回答,丰至瑶语带戒备地抢先道:“是的,他几乎就暗算了掌门。至于他是和显谕教勾结,还是出于你们金刀符家的利益……”
“这不可能。你们执柏门是拯救我们符家唯一的希望,他凭什么要杀陈掌门。”符信珍呢喃地打断了丰至瑶,“我们符家已经死光了,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们执柏门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他不可能害你们。”
丰至瑶皱着眉头,正欲开口,陈平拉住了他,问符信珍道:“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你叔父想暗算我?”
“我不知道……不,他不可能。”
陈平这才转头看着符信珍。过了许久,他叹了口气:“罢了。这金矿,我们执柏门是必定会为你夺回来的,只要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说,绝无二心。但眼下,我们折损过多,还是需得先回到最近的镇上,寻个医馆为大家医治才是。”
说罢,他翻身上马,对大家说道:“现在八人八马,大家赶紧上马,暂时撤退吧。”
丰至瑶扶着众人上马去。在扶符信珍时,他带着极大的不信任,极不耐烦地几乎将符信珍一把扔到马背上。待众人坐整齐了,他对陈平说道:“沿途道路绝难设伏,我料想那显谕教也不会在你们回去的路上动什么手脚。你带着他们回镇上吧。”
“你要一个人去金矿那边?”陈平吃惊问道。
“是的。这一切疑点太多,趁着痕迹还在,我想立刻去探查清楚。”
“疑点?什么疑点?”陈平皱眉沉思,“为什么那个无量圣裁不杀你们,而是大费周章地废你们武功?魔教中人阴谲乖张,行此等下作无赖之举本是常有之事。”
“不是这个。我想,最大的疑点是,显谕教灭门金刀符家究竟为何。”丰至瑶摇头,“我们这一路来,这条金矿沟通外界唯一的道路所积落叶甚厚,行走痕迹甚浅,可见这么久以来矿上从未运出过黄金。难道他们霸占符家金矿却不为其中出产的黄金?那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呢?我想不通。”
符信珍忽然结结巴巴地喃喃:“难道,是为了那个?”
“为了哪个?”丰至瑶却耳尖,听到了符信珍的呢喃,逼问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我,我没。”
“是你们符家叔侄连滚带爬来求我们执柏门救你们的。我们为了你们折了一个门人,重伤了五个门人。你要是不在这里把话说清楚,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此刻就拿你的血来祭何梦鸢。”丰至瑶暴怒。
符信珍泪流满面,却结巴着一个字也不说。
“你别怕,你告诉我们,我们也才好制定准确的计划来挽救你们的金矿。”陈平试图安抚符信珍的情绪。但符信珍却好像恐惧到了极点,什么也吐不出来。
唰——
在众人的愕然中,一把长剑飞来,穿过符信珍心脏,将他一击致命,掼倒在地。丰至瑶缓缓走上前来,抽出自己的长剑:“陈平,众门人就交给你了。这金矿的疑云,我定要弄清楚,看看显谕教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丰至瑶背向着众人,上马,缓缓走进隧洞。马蹄声渐远,他的背影也渐渐隐没于隧洞的黑暗之中。他开始懊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一下失去耐心,竟将符家最后的线索斩断。
陈平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丰至瑶你怎么还是改不了。”他摇了摇头,挥手让贺知章等人跟上。他们一路无语,沉默地回到了山脚的小镇里,寻到了医馆,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