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驿站殷池傲便醒了,司马俨催促他就寝,可天已然明亮,殷池傲多说也不肯闭眼。
“你怎么来了?”殷池傲闭目躺在司马俨腿上,高高翘着腿,享受着舒适的按头。
司马俨若有似无扫过他的脸,眼里是溺死人的情海,道:“叶衍是个很精明的孩子,他知道他们不会轻易逃脱,早在他闯进雪池时就传信于我,要我在此接应他们。多亏了你那时与明轩逸周旋,不然也少不了多少麻烦。”
殷池傲蹙眉,好笑望着他,“叶衍大不了你几岁吧,怎么孩子孩子的叫着?”
只是这话酸溜溜的。
手移到他的腰间,殷池傲修长的身形很出彩,细腰长腿,司马俨笑而不言。
殷池傲锢住他过分挑拨的手,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去照顾竹子?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叶衍抱有虎狼之心。”
司马俨又摸他的脸,总之就是手不能闲,垂下的几缕青发被殷池傲捏在手里把玩。
“我想想怎么说明白……就把洗尘当作过独木桥,一个人过难免晃,但两人牵手过,虽是仍有危险,但至少也有了保障。”
身后的窗吹来阵阵风,司马俨抬手关了,除却了闹市的喧嚣,只剩了他二人。
殷池傲翻个身,将司马俨的手枕在头下,嘟囔道:“你这话荒唐,两个人过更要摔。”
司马俨道:“举例罢了。如今叶衍就正随初竹一同洗尘,我已施好了法,旁人瞧不见的。”
殷池傲捏着司马俨宽厚的大手,手心有薄茧,挠得他痒酥酥的。
忽地他喟叹道:“他这么喜欢竹子啊。”
喜欢到,雪池陪她,洗尘陪她,这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了。
司马俨附和道:“是。”
殷池傲一脸惋惜:“可惜了,只要个得体的身份,是个穷鬼我都同意他们,指不定哪日能东山再起。就是可惜是个无名小卒,这拿什么和樊羽节争。”
“樊羽节?”提到他就连司马俨也没好脸色,阴沉回道,“他不会如愿的。”
殷池傲含笑问道:“为什么呢?”
司马俨回答:“我在,他就一日别想打坏主意。”
殷池傲打趣道:“你这么好的?”
司马俨笑了笑,一只手继续给他按头,“出征的日子定了,半个月后,你这半个月还是回万敛派陪陪殷掌门吧。”
笑容倏地僵在了殷池傲脸上,等到司马俨按完了唤他时才回过神。
险些忘了,他那五大三粗的性子,可就算记得,他也不知如何开口。
殷池傲坐起身,与司马俨面对面对视,故作轻松问他:“你还记得安连庙的权衡守则吗?”
司马俨握紧他的手,点头,皱起了忧愁的眉:“你也记起了,我最近正想着。”
殷池傲扯开一丝笑:“想什么?”
司马俨叹道:“对修真界而言,今朝的苍穹派未免太过讨打,当然在想此次征讨要派何人前去。年轻的修士大多缺乏领兵之谈,别提稍年长的了,想了好几日,只得我去好了。”
“别呀!”
殷池傲唰地起身,带翻了一套茶具,惊觉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又坐到他面前,沉了沉心,道:“你去,苍穹派交给谁?夜半影,还是探月长老?本来苍穹派就持有两大做派,你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谁知道苍穹派会被霍霍成哪样……你去也行,要多带几个亲信,厉害点的,你千万别当将军,当将军不能跑,眼见打不过,就先跑……”
他说这话时,司马俨正不动声色收拾桌面的狼藉,瞧他已经口不择言,竟鼓动去做逃兵,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不行不行,你还是别去了。刀枪无眼的,伤着胳膊腿了,后半辈子就不好过了。别去别去。你那是什么表情司马俨?瞧不起我?”
被怒瞪的司马俨依旧含笑,笑里多少宠溺多少爱意,他按到殷池傲的后脑勺到自己肩上,一下下拍他的背,一言不发。
殷池傲本能促使环抱住眼前人的背,紧紧揪住衣衫,生怕一松手就会逃掉。
窗外晴空万里,惠风和畅,他们在苍天眼前拥抱。
殷池傲的肩一下一下耸动,传来几声呜咽:“为什么非得是我们?凭什么要我们去送死?”
他这话没错,司马俨心知。
“但我们一出生就享有了平常人一辈子都奢求不来的生活,若无人去当这领头羊,又何求天下太平?”
殷池傲狠狠点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我、你会觉得我是个懦夫吗?”
司马俨笑着摇头。
殷池傲抿唇,眼含泪光朝向司马俨,问道:“若是有朝一日,我也不得不像父亲和迟明叔那样上阵杀敌,临了我却退缩了,你会觉得我贪生怕死吗?”
世人皆道生死乃身外之物,可对于他来讲,生死乃大事,是除司马俨外的第一大事。
预想中的司马俨沉默了,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看得殷池傲都要心灰意冷了,他才陡然一笑。
“你哪来这么多倘若?”司马俨歪头问他,“是不是昨日真遇见了什么,害怕了?”
殷池傲眼见心虚,故意埋头,擦去了眼泪与鼻涕这等。
司马俨无奈看向肩上湿润的一块,见殷池傲难以开口,追问道:“是允夫人,还是明轩逸?明尚耀那身病骨定是奈不了你。说罢,争理我还是会几分。”
其实,司马俨要是再多问几句,殷池傲指定忍不住全盘托出了。但他要是那样说了,司马俨必然会找到大宗教或是安连庙,狠狠质问一番,那时所生事端便不是他二人能承受得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