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惊蛰,春雷乍动,刚下过一场雨,月色清泠如水,夜幕下的天门群峰云雾弥漫,萦青缭白,似立于世外的仙境。
正是春夜好眠时分,有人却在无边梦境中苦苦挣扎。
亥时已过,塔楼里并未掌灯,整个比武场笼罩在夜色中,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惨淡的光束将地面的血色割裂开来。
“十五,你的任务。”一个声音在阴影里响起,一盏烛火随声燃起,帷帽挡住了来人的脸,叫人分辨不清容貌。
被叫十五的小姑娘从地上站起身来,在袍角上蹭了蹭手上的污渍,由黑暗里走到光源处,从来人的手里接过卷宗,就着昏暗的烛火展开。
“要我杀人?”烛火映在少女稚嫩的脸上,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楼里花这么多精力培养了你五年,杀个人,对你来说,应是不难,”来人声音顿了一下,轻笑道,“毕竟我们十五,不是只花了三年就成为了这一批玄玉中最出众的人,第一次任务,十三和十七会和你一起,完不成任务,你知道惩罚。”
声音的主人逐渐远去,再次隐没在黑暗里。
少女轻叹,紧了紧手中的剑,俯身向那人远去的方向一拜,腰间的玉佩垂下,玄色的丝带系着块小小的白玉,一只螟蛉刻于其上,栩栩如生。
“是,玄玉使。”少女垂眸,掩住眼底翻滚的墨色。
画面陡然一转,满目的猩红刺眼,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倒在血泊中,鲜血晕开,在她紫色的衣袍上开出朵朵血花,又似潺潺溪流,在地上不断蔓延流动。
“明歌!”身着玄色劲装的小姑娘跪在紫衣女子身旁,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可惜再也听不到回应。
天色将明未明,梦境破碎,岑栩从床榻上骤然惊醒,神色不定。
案边的槛窗未关紧,风吹得案上的书页微微卷起,岑栩下榻走到窗前,抬手将晃动的窗扇支紧。天光刺破晨雾,远处峰石林立,似一巨蟒自深谷拔地而起,直冲云天,有吞天噬地之势。
窗边的素衣少女坐在案前,陷入沉思。
她许久没做这样的梦了,五年前她被蓉娘捡上山,为她疗伤,教她剑术,她便叫蓉娘一声师父,认三清山为家。除了师父,她没和山上任何人说起过从前的事,那段她以为再无法牵绊住她的往事。
山上晨钟声声,岑栩收整思绪,起身梳洗,如瀑青丝用一根浅色发带拢起。
已至辰时,今日该她准备晨食,可才刚走到厨房,便被滚滚浓烟呛了个趔趄,岑栩心下无奈,用衣袖捂着口鼻走进去,从浓雾里揪出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小姑娘从善如流,咧着嘴冲她嘿嘿笑,生得玉雪可爱的小脸沾了几道烟灰,让人生不起责怪的心思。岑栩曲指,敲了敲自家小师妹的脑门,警告她不许再有下次,“林子卿,你要是把师父熏死,到时候就得背上一个弑师的罪名。”
小厨房最靠近师父的房间,不过这小妮子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师父也没出来管她,估计又不知道上哪去了。
“才不会,师父天色未明就出门去啦,就是不知道上哪去了,还不许我跟着。”小姑娘仰着头,任由岑栩拿着帕子蘸水给她擦掉脸上的灰。
岑栩顺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肉,笑道,“那你一大早在厨房生火是要熏死我啊,嗯?平日练功不见起这么早。”说着手上还加了些力道。
“阿姐,我是被饿醒的,”小姑娘嘟嘟囔囔,“昨天师父做的饭太难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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