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欣颜看不清对面人的脸,却看见他摇头的动作。
“不”顾欣颜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似的,“不可以他不可以”
但下一瞬,她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气,猛地推开医生,冲进抢救室,抢救室里一片绿色,代表着生命,可也是在这种地方,多少人失去了生机。
她跑得太快,肚子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身后的人追她,喊她,她像着了魔,似乎听见,又似乎没听见。
无影灯亮着,手术台的区域显得那样明亮,医生摇着头、叹着气把除颤仪交给身后的护士。
看见冲过来的顾欣颜,医生眼中浮现怜悯。
哪怕看惯了生死,面对患者亲人的悲痛,很多医生仍做不到冷漠无情。
“过来看他最后一眼吧。”医生又一声叹息。
“医生!”顾欣颜没有去看江逐浪,而是冲到医生面前,夺过护士手里的除颤仪,塞进医生怀中,带着泪迫切地看着他:“你再试试,他还有救,求你再试试”
“你的心情我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我只求你别放弃他,你再试试求你再试试他没有死,真的没有死”顾欣颜嘶吼着,“求你了,别放弃他”
“颜颜”柳画桥心疼得眼泪直掉,“你别这样。”
顾欣颜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她硬生生给医生跪下,双膝在抢救室的地板上砸出震动人心的闷响,“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不能没出生就没了父亲,求你再试试吧,你就把死马当活马医好不好?再坏,也不能比现在更坏。”
她紧紧抓住医生的手术服,“求你了求你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在场无不动容,年轻的护士落下泪眼,就连一直坦然接受江逐浪情况的江北,都红了眼眶。
“马主任,要不再试试吧,他心室还有颤动,瞳孔也还没散大。”小护士说:“不是说他活着就是奇迹吗?也许还会有奇迹”
江北也说:“麻烦你了。”
被称作马主任的医生,重重一叹,“好吧,不过你们别抱太大的希望。”
“江逐浪”顾欣颜被扶起来,双腿软得厉害,用尽力气支撑着,视线紧紧落在江逐浪的脸上,他躺在那儿,闭着眼,像睡着了一样。
除颤器每次落在他胸膛,带得他身体重重一跳。
顾欣颜看着眼里,疼在心中。
“你听见了吗?我怀孕了,你要当爸爸了”
“我和孩子需要你,我们需要你”
时间一点一点过,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江逐浪!我知道你不想拖累我,可是对我来说,你活着不是拖累,你是我和孩子的天,是我们的支柱,你不在了,我们的天就塌了”
“你不能让它没出生就失去父亲,你要看着它出生,还要给它取名字求你了,江逐浪,醒过来吧,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的”
嘭
江逐浪的身躯重重弹起,又落下。
接着马主任双手交叉在他胸口按压,速度很快,马主任脑门上都是汗。
不知道又过去多久
顾欣颜忽地叫起来,“江逐浪!你要是死了,我就带着孩子陪你去死!”
滴
检测仪器平直的声音忽地发出短促的一声响。
“马主任!”有护士激动得叫起来,话音刚落,滴又响了一声。
满头汗的马主任眼睛里迸射出兴奋的光,“快,给他打强心针。”
“江逐浪”顾欣颜捂着嘴巴,靠在柳画桥怀里哭,“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是是,他会好起来的。”柳画桥也是泣不成声。
又煎熬地等待了半个小时,换了一次升压液体,江逐浪的心跳终于复苏,血压也恢复正常。
从抢救室出来的一瞬间,顾欣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颜颜!”柳画桥差点没扶住,是顾商将她抱到一间病房。医生说她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休克,考虑到她有孕,只挂了营养液补充体力。
江北看着江逐浪被送回重症病房安置好,过来顾欣颜这边,柳画桥和顾商夫妻俩分两边坐在病床边,静静地凝视顾欣颜,气氛沉重。
见江北过来,顾商起身跟他一道出去,知道他有话要说。
果然,江北开门见山,“颜颜有孕的事,你们怎么不说?”
顾商沉默不言。
这时候凌晨三点多,正是最安静的时候,走廊里一个人没有,灯光昏暗,影影绰绰。
过去许久,江北说:“我能理解你们。”换成是他的女儿遇到这种事,他也会和顾商做一样的选择。
“不过还是谢谢你们,谢谢颜颜,留下了这个孩子。”江北道:“这孩子以后,就是我江家唯一的血脉,我会把我能给它的,都给它。”
顾商忍不住掏出烟,但没点,他说:“这是颜颜的选择。”
江北:“是我江家亏欠了她。”
“她是个好孩子,淘淘当初没有看错。”
顾商没法为江北的这句肯定而生出高兴或是骄傲自得,女儿遭遇这样的事,他这当父亲的只恨不能替她。
苏玉琢第二天去找顾欣颜辞行,敲门没人答应,打电话过来才知道江逐浪昨夜出事了。
等她到顾欣颜病房,顾欣颜已经醒来,双眼红肿,脸比雪还白上三分。
“欣颜”苏玉琢替她难过,“还好吧?”
“苏苏”顾欣颜鼻头红红的,眼泪无声滑落,“他昨晚差点就死了,我好害怕,刚认识的时候,我很讨厌他,觉得他是这世上最让人讨厌的男人,后来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没有他,我会活不下去,可是苏苏,昨晚看到他一动不动躺在抢救台上,我好想跟他一起走,我不想没有他”
“我曾经还嫌弃跟他聚少离多,感情基础薄弱,可他为了我,命都可以不要,你说怎么能有这么傻的男人?莱易救我,只是举手之劳,却让江逐浪拿命替我还,这不公平”
“苏苏,我好疼”
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