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天星璀璨半分散,忽明忽暗对开叹。
该然命途盘上龛,岁月蹉跎空留憾。
闲话不表,书接上回。行者等众,道别殷子语,又折返灌江口。婉童眼见天边点星不在,叹道:“几时也如上仙这般肆意洒脱。”济癫笑道:“但心存本真,不日将至。”婉童开口言笑:“那时节,还当侍奉师父起居。”济癫道:“这却不甚‘洒脱’。”婉童道:“人生得意,总有欢时,不差这些。”济癫道:“如此贫僧静候嘞。”
婉童道:“现下事结,可赴冰村。只不知还余多少路程?”济癫道:“余路半日矣。”婉童道:“那便不多留。现下出发,天明可至。”殷子语摇头道:“还不可去。”婉童疑道:“怎么?”殷子语道:“事尚未尽。”婉童道:“八魔伏诛,三法尽散,还有何事未结?”殷子语道:“陈宅还有些个事儿未平,需回看看。”济癫点头道:“子语说是,现下还不当赶路。”
三人说定,拾整折返。济癫多回神机,携二人登风去向。这厢回还陈宅前,门仍大敞。三人落地,迈步往里走。那些个捕快,四仰八叉,堆叠交织。那县官儿黑面泛白,双眼翻抬。左壁厢瘫坐一人,浑身颤颤。三人走近一瞧,不是别人,正是陈晟。
陈晟抬头见三人回来,忙道:“你们来回,那些个魔怪怎样?”济癫道:“魔怪尽除矣!”陈晟道:“师傅真好本事!”济癫笑道:“陈施主莫言,此非我之功。”陈晟转见婉童,道:“我看这位姑娘也颇有神通,想必是伏?”婉童摇头道:“我功法不济,亦非我所除。”陈晟才看子语,道:“殷公子这般瘦小,不想竟有仙风?”
殷子语道:“我乃一介俗凡,手无缚鸡之力。降魔之事,是有神仙相助!”陈晟恍然,点头无言。殷子语疑道:“陈员外似有不适?”陈晟道:“怎么?”殷子语道:“怎独坐于此,浑身抖颤?”陈晟闻言,猛站起身。哭道:“我二女,完矣!”
婉童道:“此话怎讲?”陈晟道:“自你们化风去,院中各处我皆寻遍,全然不见我二女之迹!想被八魔囫囵吃了?”殷子语道:“陈员外莫急,不当八魔吃。”陈晟道:“若不当吃,怎我难寻见处?”殷子语道:“八魔寻上门来,是为地赤。不合时宜,杀来无用。令爱现在应安然,想是有法藏匿?”
陈晟眼闪浮光,抹泪道:“若如殷公子所言,老朽之心安矣!”殷子语转对济癫道:“此事还需劳烦道济师傅。”济癫笑道:“子语就知我可得见?”殷子语道:“师傅莫玩笑,事当从急。”济癫道:“我可试来,但有事求。”殷子语道:“求字难当,道济师傅怎生说话?”济癫道:“需借你项下石坠一用。”
殷子语不作想,当即取下石坠儿。伸手递去道:“道济师傅管用就是,说甚请求。”济癫见状,将蒲扇倒插后腰,左手接过石坠。在旁人,默不作声,眼看他在院中游走四方。济癫左手执坠,右手捻诀,口中念念有词。念:“神光乍开,诸邪尽散。莫言天地,热寒两难。寒从东北,热自西南。两极交汇,登风徐来。”
言闭,石坠神光万道。有自四方之中,风徐徐来。那风;拂散院中叶,掀开池中水,逼退诸邪法,喝散八魔功。众见一壁厢空地前,好似珠帘开分,在后安坐陈丞,陈栗,二人。殷子语道:“果然有法掩藏!”陈晟快步向前,将二女扯出法象。
二人掩面而泣,叫:“阿爹,叫女儿好等!”三人相拥,放声痛哭。哭会子,陈晟问道:“你二人正坐院中,为何不来答应?”陈丞道:“是那些魔怪将我俩封在院中,眼看故旧地,身在桃花源。耳听阿爹呼喊,奈何难出半点声响!”陈晟点头道:“当真苦了你们。”
济癫道:“不忍打破你父女重逢之喜,只现在还有一言,员外需听。”陈晟这才回神,回道:“师傅说哪里话来?”转向二女道:“全靠这位师傅破除邪法,方救你们返世。”陈丞,陈栗二人齐拜大礼,道:“多谢师傅搭救之恩!”济癫连忙扶起,道:“少时再谢。你们虽处桃源地,毕竟妖魔法,快快洗去身上污秽之气!”陈丞,陈栗二人闻言不敢怠慢。又谢了遍,慌忙转去闺房。
正此时,那县官与班头转醒。见院中众人,恍如隔世般。陈晟道:“大人可是醒哩!”郝仁摇头醒神,忙道:“陈员外安然。”又四顾道:“那伙贼人何在?”陈晟道:“何来贼人?”郝仁猛然想起,哪有甚么贼人,分明都是妖人!慌张道:“不知妖魔何去?”陈晟道:“妖魔已被这三位法师降伏!不然,还指望地上安睡之人?”
郝仁汗颜,羞愧难当。那班头也难挂脸,左右将众衙差踹醒。看他一个个,东倒西歪,好似风中麦穗。陈晟不想与之多言,摆手道:“天将明,大人请回。少时,要招摇过市哩。”郝仁自知理亏,不敢多话。恭敬拜礼后,带人匆匆离府。
殷子语见众人散,说道:“现下事结,可赴冰村。”婉童道:“赶路,赶路。趁月下走,天明可走半程。”济癫点头道:“婉童说是。半程之处,有个集市。不知你可吃过油茶?”婉童疑道:“何为油茶?”济癫笑道:“若不曾吃过,就先按下。明早入口之时,才有美妙!”婉童喜道:“那便不多言,走路要紧!”
三人说话要走,陈晟急忙来前拦阻。道:“听话儿音,三位要走?”殷子语道:“在此已耽搁多时,眼下还有事做,不便多留。”陈晟道:“殷公子可否容老朽说话?”殷子语道:“陈员外有话但说。”陈晟道:“蓬头垢面与君相见,后来伏魔也是匆匆。不说那大恩的话,是否也叫老朽备饭相谢?眼见天明,想也不差这一时。待明日好生休歇,午后我备车相送。不知可否?”
殷子语有些犯难,一时未回。陈晟以为相嫌,又道:“还有一事,与殷公子相说。”殷子语道:“陈员外请讲。”陈晟打卖关子,道:“事有大小之分,话需明日能说。”殷子语转看济癫,却见他笑,不由疑惑。济癫道:“陈员外盛情难却,子语莫再推辞哩。确是不急此时。”殷子语这才点头,说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婉童听话沮丧。殷子语问道:“婉童怎么?”婉童道:“却吃不上那油茶。”几人听罢大笑。陈晟道:“姑娘若是想吃,明早我遣人去买。”婉童道:“不必如此费事,向后还得时日。”说说笑笑,陈晟安排几人住下。
那八魔未将陈宅仆从杀绝,几人躲在暗处,见衙差出来后,陆续回返。次日天明,陈晟早备饭食。三人虽然少睡,却也养神。远见日出东方,红海翻腾,那是;轻风不散霞雾,兽鸟不惊河渡。凌虚正然安常,炎星倒挂穹苍。几人得见,心中怡然。正看处,陈晟近前道:“舍下简陋,难睡之处,还望不怪。”殷子语回礼道:“陈员外客气。虽睡得时少,却养精神。”陈晟笑道:“那便好。老朽已备得早饭,还请诸位移步正厅。”
几人寒暄两句,前后随陈晟步走正厅。但见厅上,雅致非凡,看那;正挂山水如仙境,东来玉瓶西来镜。虽退位主木儿凉,仍余盘中味沉香。又见圆桌之上四凉八热;山间走兽不知味,云上飞禽长恨泪。天南海北尽网罗,怎叹寻常家中坐。门前小厮两人,左右丫鬟三对。陈晟招手轻声道句“引坐。”那些个丫鬟便分散开来,将三人各安其位。
陈晟位主,面朝正门,笑道:“舍下饭菜简陋,望诸位勿怪。”殷子语道:“陈员外说那里话来,是我几人叨扰了。”陈晟道:“说甚叨扰的话来。若非诸位仗义相救,老朽家中再难见这般安常。”又道:“诸位请!”殷子语道:“这桌上新鲜,尽然不曾得见,不知怎动。客随主,还请陈员外演示。”陈晟闻言,喜笑颜开。说道:“旁然不新,只这鹿肉,极为鲜美。佐以薄饼相食,更是味绝!”
说罢,夹起鹿肉以饼卷起,整个儿放入口中。几人见状,这才动筷。心想陈晟那般吃法,有样学样,果然鲜美无比。陈晟笑道:“清早不宜酒,家中有备果饮,诸位吃来尝尝。”丫鬟们左右给三人倒了一杯。殷子语端杯敬陈晟道:“承蒙陈员外抬爱,才吃得这些珍奇之物,我满饮而敬!”说完一饮而尽。这果饮,原是水果捣碎冲的糖水。又赞道:“真个香甜!”陈晟道:“殷公子客气了。来诸位同饮!”说话,也吃了个满。济癫,婉童二人更是不在话下。
饮过三巡,菜过五味。诸多吃食,也净了盘碟。殷子语心念昨日陈晟之言,疑道:“昨个陈员外留下我等,言说有事。不知有何要事相告?”陈晟道:“此事确是紧要。”殷子语正坐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