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师父,不过也就是年长我八岁。我七岁在街上流浪,是个混子,打架斗殴抢地盘之外,还要捡烂菜叶子或者蹲在酒楼的角落等待提出来的泔水,她就是那会子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随她走南闯北。当时,我一门心思也就是吃饱,有人愿意管吃喝也就跟着了,之后她教授我武功,奇门阵法,行文书写,日子久了我们除却是师徒关系,也是最亲的亲人。直到她二十二,她带我去了益州,与谢蕴成亲。成亲前一日,她问我生辰,那会子,我玩心重,随意给了个生辰,实则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生辰哪一日。大一些又带我去了京都,许是我闯祸过多,后来她在此地买了山庄,搬上来时候,就与我分了那处,原本也不是药寮,只我住惯了,也就不想搬离,那个阵法,我于古书上看见过,自然也知晓,不过,她老人家似乎过于低估我了……”刘繇看着那个阵,只笑笑,“我暂且能想到的也不多,但就是有这些罢了。”
刘繇早年经历不好,大家有心理准备,但若这般倒是让大家始料不及。
瞧着三人的脸色不太好,刘繇没好气的说:“一个个哭丧着脸作甚,搞得和我要死了一般。那不过是年少时候的经历罢了,老头子我走南闯北多年,还是很感谢少时那些事的。若不是早年插科打诨偷鸡摸狗的长大,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是,师兄。”有安笑在,曾阳与若悔都不太言语,多是时候还是安笑说的多些。只安笑停了片刻,还是问道:“不过那个阵咱们,要不要动一动?”
“那倒不必,左右药寮也要搬到原来门客寄居的那处,不影响甚,若你们真的要做,将旁处的那棵雪松伐了,亦或是将旁处的那块石头推下去,便也解了。”刘繇说的很轻松,只曾阳眼皮子却在跳,那处并不好动手,刘繇自然也看出了曾阳的神情,只笑笑,“那雪松锯掉一侧就够了,也不消那么麻烦。”
曾阳呼出一口气,早该防着大师兄逗弄人这一手的。
不过安笑还是沉着脸,看向若悔,“那银鱼你说是霍恩启在子归院子外捡的?那子归是如何得到的?在哪里得到的?”
“暂时还未来得及想。”若悔明白安笑的意思,也看得出安笑有些不高兴,不过回答的很诚实,“子归与韩冉都已经被驱逐,韩冉下山那日,子归还被金毛摩牛顶下了山,这会子也没法考证。”
“这银鱼原本就在书房外一直挂着,只是你们鲜少上来,从来不刻意瞧罢了。”刘繇说着,走到窗前,“文阑阁,每一处檐角都有惊鸟铃,旁的铃舌下都挂着铜葫芦片,只在书房东南角外的檐角挂了这一只实心鱼,子归虽是男子,但却历来细心,应当是早发现了这个,才将这鱼摘了下来。且这个银鱼一看就是刻意用苦酒泡了的,这色泽才会如此,不然这会子拿在手上的定然是黑黢黢一只。”
曾阳起身,果真瞧见东南角的惊鸟铃少了下面的挂坠。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两年前子归数次自己要求来文阑阁打扫,原来心思在这处。可也不对呀,那面石壁既然大师兄都能那么容易知道机关,子归不会那么久都没发现吧?”
“只怕是,子归应当早就发现了,但却一直没有机会来此处打开罢了,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待在后山不走。”若悔笑笑,“我一直在绝尘轩,除却那年王屋镇遭遇屠杀前下过山,这些年都在山上住着,文阑阁挨着绝尘轩,总有人守着,若文阑阁有甚动静,必然会惊扰旁人,他便不敢独自行事。即便有韩冉帮忙,山庄的规矩,此处必然会守着两人,若人手不够也会有旁人来凑,子归自己,怕从来都是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而非顾念旁的不动手。”
“那倒是难为他了。”安笑一直不喜子归,这会子也难得说话如此刻薄,“若不是你徒弟,我早收拾他了。”
刘繇只笑笑,想到了甚,瞧了几人一会子,淡定说道:“那东方文彦在子归那处是要寻这个?石壁里的秘密?”
“看着不像,子归确系为东方文彦绘制了山庄的地形图,偷走了一个卷轴,不过那卷轴后来被东方文彦拿到,咱们又将东方文彦抓了,那卷轴自然又回到了我手中。”若悔并未有瞒着几人的意思,“东方文彦上山是因着当初林嬷嬷一直与司马府上通信,信中提过偃墨来山庄的日子与东方文彦丢失孩子的日子大抵相同,让东方文彦起了心思,觉着偃墨就是他那丢了多年的儿子,这才上了山,原本司马楠大抵只觉着东方文彦能将云清一并带回京都,谁承想东方文彦在后山瞧见了一直躲在那处的子归,耽搁了日子,这才拖到自己与云清一并被抓。”瞧着三人一边听着一边皱眉的样子,若悔竟是觉得这事情怎的如此麻烦,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那个卷轴上到底是甚?”安笑有些好奇,若说这卷轴东方文彦还能偷藏了,定是很了不得的东西。
“那卷轴一分为二,一份是先皇给师父的空白圣旨,藏在大的卷轴内,大的卷轴是一张京都的建造图纸。”若悔也不藏着掖着,左右在若悔的心里,这并不算个十分贵重的物件。
“这山里你们还是别住了,”刘繇瞧着这三人,“那空白圣旨即便不算甚,可那京都的建造图纸,可是能要了皇室性命的东西,一旦有反心的人拿到那图纸,莫说给你一万金,赏一块封地都是可的。”
其实不是这几人不明白,只是觉得没必要那么在意,无论谁做皇帝,只要天下太平,不似如今这般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就好。可站在刘繇的角度竟是觉得自己将这三个人教废了。
“虽说你们一直跟着我修习课业,我说要随缘随心,倒也不必像你们如今这般,世间事总归还是要关心一些,道心在,也得有能力站稳才好。”刘繇有些无奈,实则,多年前的刘繇就如这几个孩子一般的心思,只是回忆起早年的事情之后,加上年纪到了,却有了些同情心,不似早年那般冷硬……
三人没有说话,对于山庄来说,一直避居在此,并不愿过多涉及尘世,即便是早年有人来请他们下山,也多是婉拒。谁掌管这世间,于山庄而言,相差不大。
瞧着刘繇盯着三人的脸色不太好,曾阳才出来打圆场,“也是,世间不太平的时候,咱们在各地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许多人吃不饱饭世道也就更乱,须得世间安稳,咱们也才能安稳。”曾阳虽则一年间会出去一两次,可多数收到的讯息里都会夹杂着关于各地的描述,饥荒年景,生意会受到影响,来做工的就多,可店铺提供不了那么多的位置,其余有些人。寻不到招工的地方,天长日久也会生出不良心,到处惹是生非,甚至落草为寇。
“东方文彦后面有人想造反。”安笑忽然吐了这么一句,“不然,这一封圣旨与京都建造图对于东方文彦而言就是一纸催命符,依照他接触的教导,此物他断不会揣在身上,既然能在他身上寻到这个,定也是起了心思的。”山庄中,属安笑真正是对世间了解不多,虽则看书信能想象到,但与真实看到感受到并不相同,尤其是本身经历不好,对于旁人没有那么多的关心,自然就显得更为冷漠一些。
安笑的话更像是一记闷雷,炸了,但显然没有带出太好的效果。
“东方文彦与云清就在静心殿下面,若有需要,师兄可去看看。”若悔试探的说道,“起初刚关进去时,我与曾师兄去看过一次,东方文彦没有任何要交代的意思,这关了几日,约莫着能好吐口一些。”
“想来最一开始拿到这封圣旨和卷轴,对于东方文彦也算是意外之喜,却没想到这欢喜没留存多久,就被咱们擒了。”曾阳想了会子说道。
安笑听罢,也琢磨了一会子,“那便再等几日吧,待我手上的那几个人审过了再说,左右,东方文彦身后的人是谁我并不感兴趣。”
事情来的太过诡异,牵扯的有多,若说是那封圣旨和建造图纸真的被有心之人知晓,这有心之人又刚好具备造反的一切条件,加上如今的天子整日不理政事贪图享乐,本身民间就怨声载道,若有个合适的人拿了山庄的这些东西揭竿而起也是会有人相应的。但整个山庄势必会遭受灭顶之灾。几人都受过捭阖之术,自然知晓事中利害。
“大师兄,偃墨到底是您抱了谁家的孩子?”曾阳打破了短暂的安静,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