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悔的心中像是万马奔腾一般,半晌才讪讪的说,“希望大师兄早些清醒过来吧。”
“年纪大了,无甚要钻牛角尖的事情,时日久了,计较的东西少了,自然就记起来了。”老者说的很随意,似乎并不是说着很难的事情,“年轻时总会执着于某些事情,受创伤后选择遗忘一些,但到了我们这年岁,什么都看得开也不觉得当时的坎儿是个很重大的事情了,三十八时瞧着二十八经历的事情不值得,到六十八自然也就看不上五十八时经历的坎儿了。”
若悔听着尹林戈的话,心下了然,如今再回看少年时经历的事情,除却有些寻不到答案之外,旁的一些当时想不通的,久了之后,也算是能理解了,“大师兄这是觉得那些事情无所谓了。”
“年少时的爱恋、执着、仇恨,都只能将当时的那个自己困住,刘繇当年应当是太过于执着一些事情,将那个时刻的自己困在心里,待到如今觉得都若流云,这才慢慢记起了那些事。”尹林戈说的异常笃定,饶是若悔也难免有些疑惑。尹林戈看着若悔探寻的神色,这才笑呵呵的说道:“我十五岁开始就在神女堂负责洒扫,供奉,山庄里旁门左道多了,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若悔不知该说甚,只是觉得自己目前还到不了这样的境界,只瞧着那扇石门,看着上面游弋的鱼儿,半晌才开口问:“尹伯,您可知晓这里面放的是甚吗?”
尹林戈轻轻摇头,“当日你师父将这处做改造时,我曾在未建造好之前在夜间来看过,似乎也只是隔了一处密室出来,可这处地方并不大,实则应当用不了多久便能建造完成,可那些工匠在这处起码二十天有余,想来那里面若非有密道就是放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密道,想来应当不会,早前我寻人将各处地下打通时,到文阑阁下时就停滞不前了,似乎是有万斤巨石那般,匠人凿了月余也不见有进展,这才放弃的。虽则后来我确系又找了一批匠人重新看过能不能将暗道修建到绝尘轩与残云小筑这处,只那些匠人说的也是咱们这处底下是山石,打不通。若强行打,恐会伤及山庄的根基,这才作罢。”若悔自打接任山庄之后,一直居住在绝尘轩,所行诸事一应逃不开尹林戈的眼睛,但因着后来几次的救命之恩,倒也不觉得需要瞒着这位老者。
“当年你师父寻的那批匠人里似乎有一位锁匠,虽则我不下山,但看人应当不会错,旁人都忙着做活计,唯独他,此前就一直在每块石头上摸索,看那架势是在寻石脉,之后一直等到这间小密室有了雏形之后才进去,故而我猜想这密室里定是有机关,必然得寻着钥匙才行,若强行破开,怕又有旁的意外,故而,你们若要开,还是得先思量周全才可以。”尹林戈对当年的状况记得特别清晰,包括夜晚在工匠睡下之后,自己也曾经来此地看过几次,从最开始运送山石进来,到后面建造的每一天,尹林戈都在明处或者暗处看,“那锁匠显然是一个大家,在这间密室快建造好之后的一天从残云小筑那处的悬崖上一跃而下,看着也像是接活儿之前就提前踩好了点。我若猜的没错,嘉善先生大抵原本是计划密室建造好之后将人灭口,可还未曾等到自己下手,人就跑了。差人在整个山上都寻了,只没有任何踪迹,不过大抵思量着,历来研习机关术的这些人嘴巴严,不影响甚,之后也就没见再安排人去寻过,至于暗处有没有安排人还不得而知。”
若悔感觉怀里揣着的那条银鱼这会儿有种想要跳出来的感觉,可还是生生忍住了。“师父既然大动干戈修建这个地方,修建完之后还能高枕无忧的下山,必然是这机关术不好破,不然也不会那么放心的离开。”若悔瞧着那一整面的雕刻,“强行打开,里面的东西若被毁了那也是白忙活一场;放任东西在这处却不打开,还要忍受虫蚁窸窸窣窣的啃食,还真的是折磨人。”若悔笑着转身,“算了,先如此吧,若有机缘再说吧。”
尹林戈没有接若悔的话,只是觉得若悔这个年纪倒也算的上通透,哪怕是尹林戈自己也无数次想知晓这小小方格之内到底是甚,作为一庄之主倒是还能如此说,也是难得。
告别尹林戈,若悔很自然的转去了尚严所,安笑还在悬崖边上煮水,若悔很自然的在旁边坐下,“在看甚?”
“今日天气不错,单纯透透气。”安笑说着给若悔拿了一个小杯子,用沸水细细的冲了,才给新倒了水。
若悔下意识喝了一口,水刚入喉,就皱了皱眉头,“怎的泡了莲心?”
安笑饮食历来清淡,最不喜这些口味稍微重一些的东西,这会子居然泡着莲心喝,倒是有些奇怪。
“大师兄差安玉送来的,说我最近上火,让我多喝点。”安玉说着,又给自己甄了一杯,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又给若悔倒了一杯,“你上火的比我厉害,多喝点。”
“你怎的就知晓我上火就比你厉害。”若悔笑着端起了杯子,看向远处的山峦,又小小啜了一口,“还真的苦。”
“这会子来这儿寻我,是要作甚?”安笑看出若悔心里有事,也不拐弯抹角。
“残云小筑那处又来了人,似乎是冲着残云小筑屋内原本的壁画来的,”方才赫柏也在,若悔知晓这会儿安笑定然知晓了那件事,也就没有提。
“待涵洇搬出去,将墙上的木板拆下来,咱们再瞧瞧,那到底是个甚,能让人都惦记着。”虽则这么多年来一直听人说宝藏的事情,可这山庄,安笑自己觉的也算是翻过无数遍了,除却文阑阁未曾进去寻找之外,旁处自己也算是很了解。而安笑,私心里觉得嘉善先生是不会将重要的东西留在文阑阁的,甚至都未曾动过念头去看。
“是要好好再查一下山庄。”若悔还没讲话,就听见曾阳的声音。
“你回来的难免快了些吧。”安笑看了看天,之后才又看向曾阳,“这是连颠带跑上的山吧。”说着瞧了瞧安笑身后的方瑾。
方瑾识趣的将手中安远几人的供述放在一旁的大石上,朝着几人行了礼,“弟子见过师父、师伯。”
若悔看着石头上摆着那一摞东西,只笑笑,“差事办的不错,辛苦了,早点去歇着。”方瑾一看这架势,就知晓几位定是有话要说,自己在这处并不合适,告了礼就退了出去。
“冷翼怎的还未回来?”安笑未曾看见冷翼,重新拿了个小杯,甄了一杯水递给曾阳,问了一嘴。
曾阳接过安笑手中的杯子,“冷翼的娘子温婉,与安河的妻子惠夏素来相处融洽,安河出了事,冷翼忧心家中人,先回去看一看。我着急,就先回来了。”说着,将那一杯水灌下喉的瞬间,就苦着脸,“你俩怎的喝上莲心了?”
“大师兄说我上火,特意让安玉送来的。”安笑说着又给小炉子的铜壶里添了些水,“索性你俩都来了,尝尝也好。”
“山下如何了?”若悔看着曾阳一脸苦意的样子,又看了眼石头上的那一摞东西,将话题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