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睁开眼,盯着手中老鼠的眼睛,他可以感到他的意识透过双眼,渗透进了老鼠的意识之中,他过去也操纵过家里的猫咪,一般动物的意识都是相当朦胧而模糊,但这只老鼠的脑袋非常清晰,或许这就是魔女家养的老鼠吧,尼古拉斯放下老鼠,它吱吱叫着飞奔进了墙角的一个小洞里。
他双手交叉着躺下,接下来,就等着这只老鼠把其他的老鼠给带过来了。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他朝笼子外面瞥了一眼,普萝塔大概是因为筋疲力尽加上受伤的原因,早就趴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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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满的银月悬在树梢,它离满月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换言之,离巫婆们把两个小孩血祭掉也只有一两天的功夫,暴风雨前夕的夜晚总是一如既往的宁静,令人昏昏欲睡,似乎也正因为如此,在糖果屋楼上的两间房间里,三个巫婆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着。
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老鼠涌了出来,它们排成整齐的方阵,眼里反着绿光,无声无息地爬过厨房,翻过客厅,跃上台阶,把房子里每一寸的地板都翻了个底朝天。一只灰色的小老鼠爬上二楼,它挤过门缝,溜进了三姐妹的房间,它顺着呼噜声爬上了三个人的床铺,从尤利娅和维多利亚的两张脸之间爬过,躲过维多利亚张着吸气的血盆大口,又差点被莉莉丝的一个翻身而压成肉饼,在三个人之间穿梭许久之后,它从尤利娅的腰带上咬下了一把铁钥匙,然后拖着它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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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从阴暗逼仄的铁笼里睁开眼睛,他感觉膝盖和肘关节凉凉的,终日不见光的生活已经令他厌倦了,不过幸好,这场不愉快的旅途也快要结束了。
他一直都没有休息,意识在一只又一只的老鼠之间徘徊,同时操纵这么多只老鼠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情,他感到些许困倦,但是要逃出生天就看现在了,小老鼠叼着钥匙爬进笼子,尼古拉斯拿起钥匙,然后试着去打开铁笼的锁,门锁应声打开。
他走出笼门,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很显然,闻起来和笼子里的并无二致),舒展了一下连日来被禁锢的四肢,开心地大笑起来,“非常棒,在笼子上施了牢固不可破的咒语,但是只要用钥匙就能打开,那些老巫婆们醒来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得到,我用魔法控制老鼠在她们眼皮底下偷走了笼子的钥匙,哈哈哈!”接着他走到普萝塔身边,打算把她叫醒。
女孩侧卧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嘿,太阳晒屁股了,是时候该起床了。”
女孩保持着她躺着的姿势一动不动。
“嘿嘿,别赖床了,喂!”尼古拉斯拍了拍手,发出清脆的声音,躺着的女孩轻微蠕动了一下,但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
“你怎么了,”尼古拉斯弯下腰来,抓住女孩的肩膀摇了摇她。
“唔……”女孩嘴里发出口齿不清的话语,她的双颊泛着厚重的红晕,脑袋像被线缝在躯干上一样地摇晃个不停。
他碰了一下她的头皮,“天哪,你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喂你还好吧!”
女孩迷迷糊糊地翻过身来,尼古拉斯发现她的眼皮在微微打颤,“妈妈……哥哥……”她的两片嘴唇上下蠕动着,明显是在说胡话,“我好冷啊妈妈,帮我把被子拿过来……”
她生病了,这里又暗又潮湿,而且她年纪太小太虚弱了。
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普萝塔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很冰冷而且满是冷汗,尼古拉斯突然感到一阵局促不安,他盯着女孩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开口说话。
“我好难受啊,我想喝水,我好口渴,尼古拉斯……帮帮我……救救我……”
很多很多年以后,尼古拉斯想起此事的这一幕,他会回忆起那段令他窒息的沉默,他会在心里暗自承认,那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尴尬,就像小说书上描述的那种,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在这个世界,希望找个洞钻进去。
“……对不起……”尼古拉斯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会……治愈的、修复的魔法……我都没有学过,对不起……我只是跟家里人吵架了,然后离家出走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尼古拉斯盯着自己手里的钥匙,即使他把她背出这间屋子也是无济于事的,外面的环境一样糟糕,巫婆们还会来追捕他,他可以一个人逃走,现在他一个人走的话,是可以赶在天亮之前逃出去的,眼前的女孩是一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就算抛下她,也是无可厚非的,况且,他就算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他不会治疗的魔法,恐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病危,这么一想的话,现在先自己一个人逃出去是最好的选择吧。
但为什么,会觉得心里这么难受呢?
夜色渐渐流逝,曙光缓缓升起,男孩看看女孩,又看看地窖的门板,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