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一根稻草(3)(2 / 2)妇科风云首页

姐姐过世后,她有过一阵短暂的逆反期。她尝试交过男友,二十出头的男孩正是欲望最强烈的时候,可每次要和男友发生亲密关系时,她都会感觉母亲站在房间里,怒视着一丝不挂的自己,并用最恶毒最下流的话对她进行“荡妇羞辱”。

几次的尝试,她都无法被唤起,更无法去容纳,当剧烈的撕裂样疼痛袭来时,她忽然有些理解母亲了,她可能真的是为了自己好。所谓的男欢女爱其实是骗人的,骗女人像祭品一样为男人的欢愉献祭,她实在不知这种行为有何乐趣可言,她能感受到的只有疼痛和耻辱。

她后来又交过几个男友,他们都是各方面条件都极为优越的男子,她也再度尝试过亲密行为,可和第三任男友也无法进行时,她开始相信自己是“无性恋”者,她厌恶这种行为。

不只是性,她在恋爱中也没有感受到多的乐趣,她会被他们的优秀吸引,可她也总是在和他们较量。和付虚怀在一起,也是因为他让自己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罢了。

成为妇科医生后,她经常会遇到一些患者,一直在为手术可能影响夫妻生活而耿耿于怀,就像王晓宁那样。她打心眼里看不上她们的行径,认为她们对这方面的担忧完全是为了“媚男”罢了。

半年前,她接收了一名七十多岁的老人,老人是因为严重的子宫脱垂入院的。老人的基础情况很差,常规治疗子宫脱垂的手术方式不太适合她。综合考虑之后,严凛决定给老人做封闭手术,把阴道的前后壁缝合在一起,人为的形成纵隔。就像衣服穿旧了会松弛薄弱,而通过缝合折叠的方法,把过薄的地方折叠在一起缝合,就变厚了,这样可以在一定程度起到加固组织的作用。

这种手术的弊端就是以后不可以再同房了,老人已经七十了,而且还有不少基础疾病,严凛默认了对方肯定是没有这方面需求的。可这位连膀胱都和子宫一并脱出体外的老人居然拒绝了,她坦言,她和老伴是有夫妻生活的,她不能接受这种术式。

老妇人是和丈夫一起来的,在和严凛做医患沟通时,这对夫妻一直握着对方的手。

她对丈夫说,刚才在医院门口看到一家卖糖炒栗子的小店,她忽然想吃糖炒栗子了。

支走丈夫后,她告诉严凛:她和丈夫相伴五十年了,他们非常相爱。这些年她的身体不断走下坡路,她能预感要先丈夫一步离开人间。现在能和丈夫多相处一天,她都觉得已经是命运的恩赐。和丈夫在一起的这五十年,她能在每一次的夫妻生活当中感受到彼此的爱意和满足。所以她不想和丈夫为数不多的相处时日里,还留有遗憾。

由于患者强烈反对封闭阴道这种术式,严凛最后给她用了人工合成的生物补片,像打补丁一样,额外的补一片,增加组织的弹性和拉力,从而解决脱垂的问题。

严凛和这对老夫妻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她能感觉得出,这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就像《致D情史》的主人公高兹和多莉娜一样。

严凛也很奇怪,为何自己会对这这本只有几十页的小书情有独钟。她尤爱书中的这段话:“我们已经在一起度过了五十八个年头,而我对你的爱愈发浓烈。我的胸口又有了这恼人的空茫,只有你灼热的身体依偎在我怀里时,它才能被填满。”

当老人说出她拒绝封闭手术的原因时,严凛感觉老人向自己扔了一块石头,让她像死水一样的心里起了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来。

老人的事情,也让严凛察觉到自己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她无法与异性进行亲密关系,并不是因为她是“无性恋”者,而是每次要发生亲密行为时,她下身的肌肉就开始剧烈痉挛,让她无法将亲密行为进行下去。其实这算是一种性功能障碍,这在男性身上很容易识别,可换在女性身上,这种障碍就变得非常隐匿。因为传统的观念里,女性面对性就应该是娇羞的、被动的,“第一次”必然是疼痛的。

严凛一直不愿承认自己的问题,所以她无法理解那些有需求的女性,她会污名化她们的正常诉求,会觉得她们完全把自己放在了“第二性”的位置,是为了“媚男”。

严凛出门诊时曾经遇到过几个因为婚后无法同房而来就诊的女性,她们并不存在器质性的问题,造成这种问题的原因基本都是心理因素,严凛建议她们转心理门诊咨询。

正视了自己问题的严凛,也决定去做心理咨询。前面三十多年的生命里,她只追求卓越。如今她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什么都不剩。她六亲零落,孑然一身,身处闹市,却又在上演着另一个版本的“荒岛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