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四章:汇流(1 / 2)终平郡王首页

安仕黎感到自己正趴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他浑身无力,被寒冷所吞没着。眼前一切似乎都被皑皑白雪所阻断,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向前方爬去。

他艰难地爬着,忽然察觉前方仿佛出现了一道人影,他大为振奋,抓紧朝那道人影爬去。等他看清那道人影时,他大惊失色,那个人居然是许恒。

许恒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就像注视着许久未见的仇人一般,他朝自己走来,不等自己说话,许恒重重地踩在他的手背上。

“啊——”

安仕黎发出痛苦的嚎叫,而许恒则发出满足的冷笑。

“哈哈哈哈……安仕黎!被自己相信过、帮助过的人背叛,很不好受吧?”

安仕黎羞愧难当,他强忍疼痛,张口为自己辩解着。

“对…不起!倘我不出此下策,我必死于宣营。”

“那我呢!”

许恒狠狠往安仕黎脸上踢了一脚,痛斥道:

“我便活该为你所蒙骗吗?我是如此信任你,想方设法搭救你,可你!”

许恒又往安仕黎的脸上踢了一脚。安仕黎连受重创,意识陷于恍惚,就在恍惚之中,安仕黎突然回忆了起来:就在不久前,他不是在路上碰见一个迷途的女孩吗?他全心全意相信了这个女孩,带着她往她口中的家赶去,给予自己毫无保留的真诚与温柔,可对方却欺骗了他,将他打晕过去

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亲身体会当初被他欺骗的许恒的感受。他本还想出言为自己辩解,但终是放弃了这一打算,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因果循环,他还有脸面多言?他任由许恒向他挥洒怒火。可他随即又想到——不对!倘若自己被那个女孩打晕了过去,那自己现在怎么会在……

安仕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的手脚都被牢牢绑缚在座椅上,他抬眼望去,叶绫一行人正守在他的身旁。

安仕黎先是惊讶于叶绫的气质,明明相貌与之前那个女孩一模一样,怎么转眼间气质就差了那么多?凛凛英风,先前的柔弱娇羞简直是无影无踪。不过安仕黎也没时间再去管这个,目前他对绑他的人的目的一无所知,只能暂且虚张声势道:

“你们是谁?岂敢动我!我乃礼部尚书蒋大人之门客,若我有所闪失,蒋大人必让尔等付出惨重代价!现在就放我归去,我还可不计较尔等袭击我之罪。”

叶绫冷冷笑着。

“我知道你是蒋羽的人,所以才绑的你。”

“什……”

安仕黎错愕万分,以至于刚出口的话让他给硬生生咽了下去。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蒋羽大人的政变大计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的密谋如此之隐秘,怎么会有泄露的风险?自己一定要守口如瓶,绝不能有半点错失。

他紧紧盯着叶绫,说道:

“那你们绑我的目的何在?就不怕蒋大人会报复尔等吗?”

叶绫扑哧一笑。

“报复?哈哈哈哈……蒋羽都快自顾不暇了,谈何报复?你说,蒋羽得知你被抓走,自己苦心经营的政变大计有面临破产的风险,眼下是不是已然心急如焚呢?”

安仕黎如遭霹雳,惊恐得难以置信,但他的第一反应是连忙矢口否认。

“什么政变?你们胡说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政变!你们敢绑我就罢了,还敢污蔑朝中一品要员,尔等都不想活命了吗?”

叶绫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

“唉!何必垂死挣扎?蒋羽是你们政变的主谋,还有王沧则是蒋羽最大的同谋,此外,拥立信王则是你们政变的核心,并且你们已经为政变准备了相当数量的死士,对吗?”

一听叶绫竟然能将政变的内情说得如此详尽,安仕黎脸色苍白,他知道这下子事情是真的麻烦了。可他还没有彻底失掉冷静,他勉力维持镇定,肃然地朝叶绫开了口。

“你们想要什么?”

一见安仕黎如此上路,叶绫的兴致立马就起来了,她微笑地对安仕黎说道:

“合作,怎么样?”

“合作?”

安仕黎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喜还是该悲。如果真要和蒋大人合作,如此的所作所为未免太过大动干戈了,这可不像精诚合作该有的架势。

安仕黎警惕地问道:

“合作之前,你们是谁?如何合作?”

“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来自凝国,跟蒋羽合作的目的也很简单,我们会倾尽我们在昭廷京师的力量帮助蒋羽成功政变,但条件是,新的政府必须承认昭廷东南独立与西北弋戎人的独立。”

“什么!”

听了叶绫的条件,安仕黎先是大惊失色,接着便是大为恼怒,他不顾自己现在是阶下囚的事实,怒不可遏地朝叶绫怒斥道:

“住口!你们这帮凝国狗!果然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行!我等绝对不会向尔等无耻地出卖国家利益,去你们的吧!混账!我大昭之国土,岂容尔等这帮宵小之徒觊觎?跳梁小丑,休要妄想!大昭之义士,断断不会向尔等妥协!”

安仕黎声嘶力竭,恨不得用眼中的怒火把叶绫一行人烧成灰烬。甘兴见这厮如此出言不逊,便朝他走了过去,握紧拳头,道:

“哼!混球!让我先教训教训你!”

“慢!”

叶绫挥手,示意甘兴不要动手,她饶有兴致的目光停留在安仕黎身上,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道:

“唉!是呢!可惜呀可惜,要跟我们谈合作的人可不是你哦,你只不过我们献给蒋羽的一份见面礼罢了。”

“你!”

安仕黎死死地盯着叶绫,他知道对方是要和蒋羽谈,他本想说,正直的蒋大人一定不会和你们这帮魍魉同流合污,可话到嘴边,他却不由地把这话咽了回去。蒋大人真的会断然拒绝吗?连安仕黎自己都怀疑了起来,可他还是鼓着底气,朝叶绫等人说道:

“蒋大人断不会与尔等为伍!”

“呵!走着瞧嘛!”

叶绫满不在乎地扫了一眼安仕黎,随即从对方身边走开,取出一封不久前才完成的书信,在安仕黎面前展示着。

“随你怎么想,等这封信到蒋羽手上时,答案不就揭晓了?呵呵呵,不比强词争辩有用的多?”

安仕黎不说话了,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矛盾之感。既羞耻于将国家利益出卖给眼前的敌国间者,又不愿看到蒋羽苦心谋划而且能助自己飞黄腾达的匡扶大计毁于一旦。安仕黎挣扎着,犹豫着。他的脑海中,回放着与石建之、卫广等人一同保家卫国时的激情壮阔;重映着王洵老大人兼济天下的宏愿以及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再现着那些因贼匪而死、同时也是因这世道而死的女子们……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朝闻道,夕死可矣!夕死可矣!安仕黎,终不做将国家之利益出卖给敌国的卑鄙小人,就算自己即将面对千刀万剐之刑又如何?终耻于有负社稷,有负故土,有负我大昭之芸芸生民,又……岂可为之乎?断断不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安仕黎冷冷注视着叶绫一众,道:

“尔等宵小,我安仕黎纵是一死,也绝不会同尔等为伍!”

“你说了不算。”

叶绫再一次扬了扬手中这封即将献给蒋羽的书信。

“他说了才算。”

叶绫带着同伴转身离去,将动弹不得的安仕黎锁进幽暗的杂物间之中。

……

另一边,蒋羽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焦急地踱着步。当他的管家崔谨前来时,他连忙迎了上去,询问道:

“怎么样?安先生有下落了吗?”

崔谨眉头微皱,向蒋羽解释道:

“禀大人,我们已经暗中派人在京城内四处寻找,但暂时还没有下落。大人,安先生的那两名侍卫和侍女想要见您一面。”

蒋羽焦躁无比,他已经和那富商白深建立了联络,巨大的资金很快就能流入到他的政变大计中,一切明明都顺风顺水的,可偏偏促成这一切的安仕黎本人没了。蒋羽派人让白深进行打听,一样是一无所获。该死的!安仕黎知道绝大多数的机密,要是他出了事,一切就都全完了!

一想到事情的发展正如横冲直撞的蛮牛般脱离自己双手的掌控,甚至连缰绳都已然摆脱,蒋羽的心中便愤慨与焦躁到了无以复加的境地。他只有靠不断掐紧自己的虎口才能勉强维持镇定。

他想到安仕黎的那个侍卫和侍女或许并不知道政变内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要应付好这两个人为上,蒋羽挤出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对崔谨说道:

“叫他们进来吧!”

蒋羽坐回椅子上,卫广与香兰进入他的房间中拜见。其中,卫广得知蒋羽的政变计划,除了担忧安仕黎本人的安危外,他还有更深一层的忧虑,而香兰并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自家公子突然间失踪了,她心急如焚,宁愿尽一切之努力找到安仕黎。

香兰带着哭腔,冲蒋羽说道:

“蒋大人,还是没有我家公子的消息吗?”

蒋羽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安抚道:

“不必担心,京城岂是法外之地?安公子定能平安归来的。”

卫广面色阴沉,朝蒋羽一拱手道:

“大人,敢问您目前有何头绪吗?”

“哦?”

蒋羽的暴怒险些没有收住,我要是有头绪,我还需要在这里跟你们废话?我自己即将三族不保、大计毁于一旦,我才是最着急的那个!但这抹怒火仅仅是一闪而过,蒋羽的脸上维持着淡定,向卫广微笑着说道:

“不必担心,安公子会没事的。”

见蒋羽似乎什么都不愿提及,卫广心中的沉重又多了几分,他向蒋羽说道:

“大人,能否准允我们外出寻找公子?”

蒋羽冷冷斜了卫广一眼,沉声说道:

“已经有人在找了,两位,稍安勿躁。”

蒋羽的态度令卫广有些不悦了,但他还是沉住气来,向蒋羽拱手道:

“如果您的人真的探寻到线索,至少恳请您能告知我们一二,如果我们连公子如今是生是死都一无所知,我们如何可以安心呢?”

蒋羽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该死的!非要自行其是!就不能按我的主张来吗?不要妄动!不要妄动!听不懂是吗?按我的主张办!按我的主张办!可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还是让蒋羽将心中恼怒按捺了下去。

他朝卫广与香兰两人挤出笑容,说道:

“我府中足衣足食,你们只需要静静等候就好,何必另增劳苦呢?”

香兰率先开了口,她擦去眼眶的泪水,坚定地说道:

“不!香兰这条命是公子搭救的,公子有任何闪失,香兰绝不独活。”

卫广也发了话。

“我与公子一路走来,患难与共,公子生死未卜,而卫广却在府中安于逸乐,岂有此理呢?不管有无成效,还望大人准允我与香兰姑娘出发寻找公子。”

不识好歹的狗东西,够了!眼不见为净,就算让这两个人去找,又能捅出什么幺蛾子来?心里骂这两人是狗东西,蒋羽面上则一脸欣慰地夸赞道:

“好好好!两位忠心可嘉,既然两位不嫌麻烦,就由两位去寻找吧!”

“是!”

说罢,卫广与香兰便转身离去,踏上他们寻找安仕黎踪迹的旅程。

蒋羽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固然还留存着两人不听自己命令擅自行动的怒火,可心里不免多了一分对安仕黎的敬意。

“安仕黎,你还颇能得人死力啊!”

随即,蒋羽颓然躺在椅子上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