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大宁朝如今正值内忧外患，可那也是公侯王孙该操心的事，对于靠近北地的安宁村来说，这些城里的大事轮不到他们操心，村落里的男人女人毕生的愿望便是生一个健康的带把小子，若是得了个赔钱的丫头，那是免不了要被其他家嘲笑一番的。

卫娘子本也自得于自己一胎便生了个儿子，可如今这么一件事传来，却是宝贝儿子让人呕心。

这一日天不亮，卫娘子就将柴房的门敲得震天响。

“起来！死丫头，给老娘开门！”卫大婶尖利的嗓子喊得四面街邻都能听见了，也就屋子里的卫老汉卫少爷听不见了。

阿楠揉了揉酸肿的双眼，认命般的打开门。刚开一条缝，门外的妇人仿佛等不及了，哐地一推，揪起阿楠一只耳朵就开始质问。

“我每天叫你盯着你大哥，必须进了学堂你才能回来吃饭，你是不是把老娘的话当耳旁风？啊！说话！”

卫娘子眼睛瞪得形似铜铃，阿楠都感觉方才那几句话的功夫，她脸上就已经洗了个唾沫浴。

她心里骂个不停，脸上却得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求卫娘子赶紧气消过去，不然等鸡鸣，她又得开始干活。

“我...我亲眼见的大哥进去的啊。”

卫娘子生气的拎了拎阿楠的耳朵，“那你大哥怎么今天早上给人背回来，说他...说他是...”

阿楠好奇，等着下文。

卫娘子难受地揉了揉胸口，看眼前的丫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大哥...给人从妓子馆里背回来，啊哟！杀千刀的一群狐狸精，我儿子才十三岁啊，被她们一群离了男人活不了的贱人给哄骗进去了，哎哟！”

卫娘子叫着叫着也真挤出来两滴眼泪，气急地抽打了两下桌板，怪不得的，她倒卖了她喜欢的两只耳坠子才换了点银钱，供宝贝儿子读书，没想到儿子日日逃课不说，现在还去了青楼打牙祭。

安宁村是没有这种去处的，想来昨日跟着这群狐朋狗友，卫耀楣还去了城里见世面呢。

她颤抖着手，指着阿楠。

“你...你以后每天都给我蹲守在学堂门口，务必要把你大哥带回来，他要是敢不回来，你就没饭吃！”

卫娘子吩咐完，屁股一扭往儿子房里赶去。阿楠看着她大腹便便的走姿，烦得翻了个白眼。

自己管不住儿子，就天天拿她撒气，迟早让你没饭吃，哼。

阿楠气的挥舞了几下拳头，把门啪嗒一关，表示自己的不满，现下棚里的鸡还没打鸣，她且还能睡个回笼觉。

卫家的混世魔王一大早被人从香粉窝里抬回来，这事算是传遍了大街小巷，素日里卫娘子把自己宝贝儿子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的做派早就让村里几个好事的妇人看不惯，偏生她生了个传宗接代的男丁，到似是好福气高人一等，没少叽叽歪歪地嘲讽几个生了姑娘的娘子，这不，这样的事传出来，不知道背后闹了多少议论笑话出来。

卫娘子向来高傲瞧不起人，这下子落了面子，消停了几日，仍是躲在院子里不敢出门，生怕平日里聊闲话的娘子拉住她问个不停，面子上安慰似的，其实早恨不得多挖苦她几句，别看卫娘子为人泼辣，实际啊，最是个在意旁人看法的，本来嫁到卫家来，卫家三代单传，得亏她肚皮争取，一下就生了个儿子，把公婆都哄得心服口服，只争着抢着替她照料孩子。

山珍海味养着，好容易凑了钱上了学堂，不想卫耀楣是个偷奸耍滑，最好吃喝玩乐的小子，不跟着教书先生好好学些字文，考取功名，却跟着一群没脸的纨绔享乐，要不是玩的钱得从她这要，只怕她是三天两天都见不着这个儿子。

卫娘子心里苦，又不好跟儿子闹得难看，只好磋磨卫阿楠这个便宜女儿，擦过两遍的桌椅非得摸出些污渍来叫阿楠重新拎水浇一遍，每日鸡不叫就要起床，鸡睡了才能回柴房睡觉，这般日子下去，心里的气竟是慢慢地变顺了。

可却苦了卫阿楠，姑娘家的日子越发艰难，自然是没有时间再去秉烛夜读，只每日累的趴在柴堆旁，不出一盏茶时间便渐起鼾声。

这般忙碌的光阴，卫阿楠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然有大半月不曾与老婆婆家里听故事了。

这一日，在外浪荡了几日的卫大少爷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卫家院子，看见阿楠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摘豆角，不禁坏笑着靠前。

卫阿楠正忙着准备晚上的食材，哪里注意得到卫耀楣这个失踪人口回归。

等卫耀楣恶意地一脚踹来，“哎呀”一声，阿楠摔了个四脚朝天，还被石凳磕了一下，不知起了多大的乌青，她抬起头看着始作俑者。

卫耀楣上下打量了便宜妹子的豆芽身材，颐指气使地说道:“我都进门多久了，还不去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