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十来天啦,还不让出门,咱们的鱼不知道咋弄呀。”
村里的喇叭仍然不知疲惫的每天嘟囔着,朱建刚白天也躺在床上,不再和我去院里晒太阳。
“豆豆,咱们的鱼恐怕是全完啦,二十来天啦,全饿死啦!”朱建刚裹着被子,声音颤抖的说着,说完又是长长的一阵咳嗽。
我把堂屋放着的馒头拿给他,他不接,只是一个劲儿的说:“全完啦,棺材本也没啦!”
连着好几天,朱建刚都没有出来和我一起晒太阳,也没有去灶房做饭,枕头边放着我从堂屋拿的馒头,还剩下一小半,只是偶尔起来上厕所。
我坐在院子里,兜里揣着从县城里带回来的糖,一块接一块的放进嘴里。
朱建刚走出来,看了我很久,缓缓说道:“豆豆,达快不行啦!”
说着,又狠狠的咳嗽了一阵。
“一个多月了,咱们的鱼也死完了,二零年的房租还没给人家房东交,买鱼也没钱,交房租也没钱,达是活不下去啦!”
我从兜里掏出一块包着红色糖纸的糖,递给朱建刚。
他没有接,转身走到墙角,拿起立在那里的一把铁锹,走到院子中央,卖力的挖了起来,那单薄的身子在寒风的肆虐下,显得不堪一击。
挖了两铁锹,他便弯着腰狠狠的咳嗽着,越咳越厉害,最后竟将铁锹扔到一旁,蹲在地上边哭边咳嗽。
我走过去拾起铁锹,站在他旁边,看着他。
朱建刚将头埋到双臂之间,呜呜的哭着,“豆豆啊,你一铁锹拍死达哇,达不想活啦,活不下去啦!”
我没有动,因为他不是鱼,我只杀鱼。
朱建刚哭了很久,终于站起身,颤巍巍的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
“豆豆,达挖不动了,你给达挖,挖个大坑,等达死了你就把达放在这个坑里头,再用土把达埋上。”
我觉得很有意思,模仿着朱建刚刚才的动作,一铁锹一铁锹卖力的挖着。
很快,院子中央就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坑,就像我们的铁架床那么长,那么宽,站进去已经能没过我的膝盖了。
我从左挖到右,又折回来,一点一点挖的平平整整,那个坑看起来像个凹进去的鱼缸,方方正正。
我把铁锹仍在一旁,躺在坑里看着天空。
朱建刚坐在台阶上,一边咳嗽,一边“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村里的喇叭还在含糊不清的说着。
“豆豆,达不行啦,人到七十古来稀,达也活够了,达就是对不起你呀,达走了你可咋弄呀!”
朱建刚说着又“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躺在坑里,看着平静的天空,没有云,也没有风。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喇叭不再咕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