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是拉嗓子的玉米野菜粥，野菜煮出来是黑绿色的，糊成一坨一坨，还有一股苦气。

杨老汉盯着粥盆，眉头紧皱，想说什么又没说。

估计在发愁吧，本来一家子就够难了，现在又有三个孕妇，下半年要多四张吃饭的嘴。

反正自从罗氏和小关氏有孕后，朱氏那脸每天拉得比驴脸都长，周絮怕她一时冲动又生出歪招，都不刺激她了。可到深夜的时候，还是听到她和杨金石半夜说悄悄话。

“当家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林生不能进学，弟妹们都有身孕干不了活，全靠公中养。”

哼，谁养谁啊。公中的收入大头是木工活，杨铁石功劳不敢说最大，至少比杨金石当个破伙计对家里的贡献大。

休息了二十多天，杨金石好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天气好，还能出来走几步，再休息几天就能上班了，凭白遭了这场罪，心里对二弟杨铁石一肚子怨气。

听到朱氏的话，低声道：“你想怎么样？”

朱氏声音细若蚊蝇，道：“不如分家吧……”

杨金石沉默了一会儿，说：“爹娘不会同意的，村里人也会笑话咱们。”

朱氏道：“难道就这么等着，待到爹娘……那咱们大房还能剩点什么？你可是长子！”

杨金石没有回答。

周絮发现，在偷听的不止一个，三房的也醒着。

第二天，她就看见罗氏一整天非常兴奋，眼神不断地在朱氏、她还有小关氏之间乱转，引得小关氏好奇不已，拉着她去说悄悄话。

外头的活儿做完了，杨家男人便闲了下来，杨铁石收拾了弓箭准备上山打猎。

他们村后的山连着燕山山脉，再翻过两个小山头就是深山，里头有狼和野猪，往年冬天还下来祸害过田地。

不过都成了村民的盘中餐。

不仅杨家村，附近的村民都动起来了，整座山像睡醒过来了一般，每天都很热闹，但大家各分其道，互不干扰。不是因为他们团结友爱，而是有共同的敌人。

一山之隔，燕山以南山青水秀，民风淳朴，燕山以北却是险山险水，遍布着许多土匪窝。以前他们只在自己那边劫道，井水不犯河水。这两年却常在村里偷鸡摸狗，连种在地里的粮食都能割走，村民们早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捉来打死。

奈何山匪们诡计多端，巢穴又多，村民们拿他们没办法，心里不知道窝着多少气，上山既是打猎，也是寻仇。

本朝初期，燕山一带几乎全民皆兵，百姓用锄头镰刀赶走过入侵的北匪。后因为太祖一句“燕地多豪侠”，而名扬天下。

就因为这句话，使得整个燕地的人都非常崇尚武力，寻常家庭都得想办法学个一招两式，就是不抗击北匪，也能上山打个猎不是。

当初周父的拳法就是跟着朝廷派下的教头学来的。

周絮本对“全民皆兵”不以为然，可是当她看到满山都是带着弓箭，身手矫健的村民时，突然就悟了。

当年，太祖怕不是故意说出那句话，引起整个燕山地区的人习武，有了这些百姓做屏障，燕地才太平无忧呢。

…

燕南的猴头菇和野芛都很有名，很多南商回去都会带一些，每到这个季节，山上人就特别多，村里能上山的都去了。

老关氏也要去，让大房的腊月在家看孩子。

那周絮可不放心，干脆把孩子全带上，四丫还走不好路，就用背篓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