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作为偏师组织小股骑兵去截薛军粮道的柴大总管外,此战中能作主的几位行军总管和主帅齐全了。
这一年的秦王,堪堪处于弱冠之年,二十岁。
与多数用惯了兵的行伍之人不同,他身上既没有百战余生后的砥砺稳重,也没有征伐多年后的冷漠残虐,像是一轮炙热而蓬勃的朝阳,初初在这片华夏大地上展露头角,迎来独属于他的璀璨光明。
“臣以为,还是应相持下去,等待时机,以逸待劳。”
“莫非要眼睁睁地看着薛贼强攻下泾州吗?一旦打通泾水河道,粮草可从凉州自天水源源不断地走水路运来,合该当此时,我军趁机出击。”梁实皱眉看向沙盘。
附近地形地势一目了然。
关中本就是一块被上方的黄土高原,下方的秦岭山脉夹在中间的一处平原,东边是黄河,西边是陇山,
而平原必有河流灌溉流淌,即自西向东横穿整个关中的渭河。
渭河又有众多支流。
其中的泾河自西北汇集两条支流,并流后徐徐流入渭河。
一条支流呈东西走向,沿路便是高墌、折墌、泾州等城,一旦被薛军打通,连接西秦的天水郡,便能成为补给军需辎重的生命线,好在泾州尚在唐军手中。
另一支流名马莲河,大体呈南北走向,刺史胡演领兵死死钉在其中的宁州处,而薛军自八月初便抢攻宁州失败,主要也是因为另一路梁师都的出兵不利,攻更北边的灵武不下,导致宁州免去了腹背受敌的处境,方坚守至今。
这两条支流汇集成泾水,交汇点便是眼下秦王驻军之处。
“万幸长平王支援及时,想来泾州还能再撑一段时日。”戴罪出征被免职的刘文静上前,依据收到的军报文书出言道。
梁实不语,只看向秦王。
仅管秦王早在扎营的第一日起便有言战者斩的军令,不过他还是利落地指出了薛军的粮道和柴绍出击的方向。
“薛贼势大又气焰嚣张,屡屡来阵前叫唤,好在薛仁杲不比其父,不得部属人心,与几位大将和幕僚都处不好关系,短短一两个月,我朝竟收到不少西秦的降报。眼下贼军已处于我军的半包围中,务必静待其变,以求一击能中。”
他缓了缓语气,面向窦轨和一边的殷开山道:“舅舅战毕而来,另有部分溃兵没能跟得上大部队,四散在外,还请殷公一道负责安营休整事宜。”
两人颔首应下。
秦王环顾一圈将官,笑道:“险些忘了,君集正负伤在身,阿难你且走一遭宜禄城下。传本王军令,陇州刺史常达不得擅自出战,有违此令者斩,务必据城坚守。”
“得令。”张阿难神色冷淡,双手一拱便转身下楼。
今儿本就是因窦轨的合军而再次商讨的战略方向,主帅既已拍板,几位行军总管便也不多废话,各自回去处置军务。
虽说唐军营寨绵延数十公里,但陡然挤进窦轨及其亲卫,还是闹得一阵鸡飞狗跳。
至于窦大总管残余的卫兵辅兵便没那么好的福气,能享现成的伙食营帐了,得自己沿着几处大营的边角铺排扎营。
可怜的明洛不过咬了两口馒头,便又被宋郎中喊着去干活了。
窦轨正面迎战薛仁杲,战败而走。虽不是什么惨败,但挂彩的士兵不再少数,几处医务大营的医师都匆匆而去,忙得热火朝天。
偏偏窦轨竟识得宋郎中,还问了几句他的手臂如何。
“劳将军关心,某毕竟上了年纪,要想恢复到从前是没可能了。”宋郎中略带苦意,如实答道。
窦轨为人端肃,治军严酷,向来不与士兵随意玩笑,能这样问上一句已经是看在宋郎中数月前救过他一命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