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筱玥躺在床上,眼睛闭了又睁。白天的那一幕幕不断在她脑海里浮现,心中不安越变越大。
索性从床上坐起,穿了衣服又偷拿了爹爹上好的金疮药悄悄溜出了李宅。夜晚的街道早已失了白日的喧嚣,唯有含玉轩门庭若市。
李筱玥打着灯笼快步走到梦溪,正欲敲门,却见院里黑暗,没有烛光。莫不是睡下了?
李筱玥犹豫着朝院子里喊了两声青珂的名字,没人回应。李筱玥无奈地坐在地上。
不知何时,脚步声吵醒了正打嗑睡的李筱玥。天际已经开始泛白,仔细一看是青珂扛着一人过来。
李筱玥忙迎上去,空气中四处弥漫着的酒味刺激着李筱玥的嗅觉。青禾靠在青珂身上早已烂醉如泥,他脸上淤青触目惊心。
李筱玥想去扶,却被青珂拦住。青珂喘了一口气道:“二小姐贵体怎么做得这样的事,还请给青珂让出一条路来,让青珂进家门。”
李筱玥一愣,脸上一阵泛红。青珂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一时间李筱玥拿着药站在门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想青珂却突然停下来说:“若二小姐不嫌弃便进来喝杯茶,青珂虽未识字但青禾哥曾教我要待人和善。”
这竹屋李筱玥虽也来过一次,上次却未曾进来瞧瞧。竹屋没有过多的繁饰,看着挺舒心的。其间有一个小小的书房,里面挂着许多的字画。
李筱玥不禁赞叹作画之人的才华。其中有一幅挂在墙壁的最角落,画中女子抱着琴立于亭边,白衣袂袂。
李筱玥伸手想将它取下。“那是碰不得的,二小姐。”
青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神情疲倦。李筱玥才缩回了手尴尬地将药递给她,青珂没有拒绝,接过置于一边便给李筱玥倒了一杯茶。
李筱玥见她已没有之前对自己的憎恶,用手摩娑着茶杯。茶水的温度透过瓷器传入到她的肉体。
里屋传出细微的呓语声,青珂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青禾哥从小便是孤儿,被戏班班主收养长大,随后又被卖到寒倚馆,以唱戏为生。”
说到这里青珂忽地苦笑:“我是十三岁的时候遇见青禾哥,那个时候我饿极了便偷了一个馒头被那些人追着打。是青禾哥救了我,他说,你我相遇便是有缘,如今又同是孤儿不如你便做我妹妹罢。我名为青禾,没有姓氏,你便叫青珂。”
李筱玥低下了头,平日里的伶牙俐嘴现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才是最好的安慰。
青珂看着李筱玥说:“二小姐可知青珂为何叫青珂?”
李筱玥一愣:“长姐与青禾遇见是两年前,你如今十五,那也便是两年前你同样地遇见了青禾。莫不是……因为长姐?”
青珂点点头:“我问过青禾哥珂字之意,青禾哥说美人如珂,玉骨冰肌。直到看见了大小姐……”
李筱玥看见青珂眼中的哀凉与凄楚,青珂却突然拉着李筱玥的手带着哭腔道:“二小姐,青禾哥真的很喜欢大小姐,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么……”
李筱玥摇摇头,硬生生抽回自己的手。“没用了,长姐明日便要入宫。”李筱玥不忍看她失望之情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梦溪。
梦溪……梦溪……竹屋的名字会是怎样的故事。李筱玥想起竹屋里那幅画中的女子,还有长姐十七岁翻过院墙白衣翻飞的模样……
李筱珂被丫鬟们围着,粉面点红妆,十指染丹寇,绫罗锦纱着身。李筱珂很美,李筱玥一直都知道。美到极致像从梦境中走出来的人物。
李筱珂向站在一旁的李筱玥招手,李筱玥走过去,李筱珂拥住她,将唇附于她耳边。
李筱玥似乎听到了风的声音,它吹落了桃花,花瓣落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李筱珂向李晏清与沈容请了安拜别便坐上了去往皇宫的轿子。那个公公穿着挺好的,李筱玥不懂皇宫里的官阶。
只听见那人对爹爹说:“李丞相之女生得如此绝色,皇恩必定不断,咋家就先在这儿贺丞相之喜。”
他一脸谄媚,声音也着实令人讨厌。后来李筱玥从娘亲那儿得知,那是皇上身边的人,名字叫高檐。
李筱珂坐于轿辇,车帘被轻轻挑开。菊清关切看着她:“小姐会不适吗?”李筱珂摇摇头,菊清便关了窗帘。
她是和李筱珂一起长大的,此次作为贴身丫鬟与李筱珂一同进宫。
突然有人在叫李筱珂的名字,李筱珂回头,透过轿子的沙影看见追着轿子而来的身影。李筱珂闭上了眼睛,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菊清知她难过却靠近车窗对李筱珂说:“小姐可要放宽心些,此去可关系到李氏一族的荣辱啊,若有差池,其后果如何去担?”
李筱珂拭了眼泪。第一次遇见青禾,是十五之夜,那晚的街道灯火通明。烛光掩映的小河旁,一盏盏花灯顺着水流而漂。
李筱珂放下荷灯,闭着眼睛许下第一个愿望。站起身时撞到的白衣书生,踉跄了脚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荷灯走了好远,带着她的愿望。
他躬着腰向她作揖,他说:“在下青禾,敢问姑娘芳名。”
李筱珂抬起了头,眉头深皱,眼泪依旧在眼眶中回旋。李筱玥并不知道青禾也会跑来,他拼命追长姐的轿子。
李筱玥莫名地有些难过。李晏清的脸色铁青,还未待他发令,青禾便再次被人围住,拳打脚踢。为何,他还不死心?
李筱玥握着拳头,收起女儿家的情绪大喝,众人才停了手。
李筱玥鄙夷看着青禾:“怎么又是你?”她冷笑:“当真是不要脸至及。”
说罢不去看青禾的脸色,拔出头上的金簪丢到他面前。“你死赖着我家长姐,无非便是看上我家钱财,这些……可够?”
青禾缓缓从地上站起,他的眼睛朝李筱玥望去,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眼神空洞。
青禾从李筱玥身边走过去,走过李府,走过围观的人群……
簪子躺在地上,像被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