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宫律的母亲叫许茹，她是医院的护士。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的是，他是一个美丽而坚强的女人。丈夫死后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却也从未叫过苦。

只不过最近，丈夫死后五年，她的穿着逐渐又变得风姿绰约起来。

林宫律对此并不在乎，他巴不得许茹能尽快找到一个爱她的人，谈恋爱也好，重组家庭也好，总之能让许茹开心进来就行。

见林宫律乖巧地为她接过风衣，走进房内挂起，许茹疲惫的内心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一个乖巧的好孩子啊……可偏偏要跟着自己受穷。

“小律，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有没有听老师的话？”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老师的话，该听就听，不该听就不听呗。学校里总还是那些事，上上课，看看书……踢踢足球……你别担心。”

“那你为什么没上晚自习就回来了？”许茹皱皱眉。

“……有课本忘拿了，回来取，索性今晚就不去学校了，你别在意。”

许茹点点头。对这个大儿子，她是再放心不过的。

又问了几句许茹的工作怎样。

“那行吧……妈去做饭，你……你要不陪刘伯一会儿吧。他也挺可怜的，那么大年纪，也没儿女，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走。”许茹忧伤地蹙起眉头。

林宫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他坐到台阶上，看着庭前的枇杷树。

这个时节，枇杷已经熟透了，盈盈的，好像就要从树枝上落下。

20多年前吧，刘伯亲手栽下了这棵枇杷树。

树依然在，人难长留。

“刘伯，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很糟糕？常常会出现奇怪的漏洞。”

“我一个老头子哪知道这些？”黑棺里，刘伯叹气道：“不过我很高兴，我死的时候，你还能陪我说说话。”

林宫律不由得看向公共厨房，那边许茹正在做饭。

如果说自己有什么期待的话，那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也都能有自己的亲人友人陪伴吧？

黑棺里的刘伯说道：“葬灵来了，宫律，再见。”

林宫律也说道：“再见。”

话音刚落，庭院的绿色大铁门被推开了，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披麻戴孝，聚成白麻麻的一团，轻声啜泣着挤起院子。

看着是十几个人，但他们是同一个程序，“葬灵”！他们是同一个目的，送葬！

林宫律暗想，也许，他们的意识也是同一个！

林宫律起身后退，贴到自家外壁上，以免被他们碰到。

虽然被碰到也不会发生什么，但林宫律嫌晦气！

他们看见庭院中间的棺材，柔柔地飘过去，将棺材扛了起来。

如同鬼魅一般地，这十几个人又向着庭院外涌了出去。

林宫律喊道：“刘伯，一路走好！”

不一会儿，庭院里就空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好像一场梦一般。

有人试过阻止葬灵，但是如果有葬灵失踪，就会有更多的葬灵找上门来。葬灵也会为葬灵送葬，这是一个递归程序。

林宫律独自走回屋里。

许茹看到刘伯离去，也是摇头叹息。

多年以前，刚上传意识时，人类试图在模拟世界中消除死亡。死亡消失以后，短时间内，人类还没有意识到后果。

但当时间被拉长，过了几十年，整个世界依然还是没有一个人死亡，出乎开发组意料的是，这居然导致了很严重的社会动乱。数字生命们开始自我怀疑：我到底是什么存在？人类吗？还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当时，数字生命们陷入了不断的自残、互相伤害之中。社会秩序崩溃、电子幽灵横行。

但此时，消除死亡的程序已经被固化到系统低层，难以修改，最终也没有将其完全修复好，造成了一些异常病。毕竟，这个世界模拟程序不可能关机！何况已经堆成屎山的代码，也难以找到修改的头绪！

因此，开发组只能在程序的上层架构中加入了著名的“葬灵”补丁，也就是刚才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当一个个体被认定为年寿已尽或重伤致死、疾病致死、饥饿致死，他们就会出现，将其接走销毁。以此来模拟死亡过程。

自那以后，开发组再也不敢乱动人类原本的社会规范。生、老、病、死，升官发财、妻离子散在这个世界同样上演。那些奇幻元素，只被塞入专门隔离出的游戏世界里，在二十八主地，只是尽力还原着现实世界的规则。

不久以后，妹妹林羽旋回来了。

她是与林宫律同校的高一学生。他们学校高一学生不需要晚自习。

一坐到凳子了，她就开始抱怨，今天又是生无可恋的一天。

见她娇憨的模样，林宫律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笑意。

现在2020年地区的仲夏，本地区被评为人类黄金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里的世界是虚拟的，但是人情却是真实的。

当天晚上，林宫律与母亲和妹妹一起，吃下一顿粗茶淡饭。

吃完以后，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与妹妹用完餐，又坐在枇杷树下与妹妹聊着天，度过了夜晚。

林宫律虚度了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与他爱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