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没事吧?”
澜风把湖水中晕厥的少年抱上岸时,他的脸惨白得已没什么颜色,沉在水里不知多久。麻木迟缓地被人裹上衣裳,就那样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倚靠在树下,望着湖面发呆。
“哥哥......”澜风慢慢在他身边坐下来,“你又把侍女赶走了。你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
澜月睫毛垂着,睫毛梢还挂着水珠,没回应,不知在想什么。
“澜风......”
却又忽然开了口。
“是,”澜风愣了愣,随即应答,“哥哥你说。”
他慢慢移过目光,殷红色的瞳眸望着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小月是谁?”
澜风怔住了。
“哥哥你......你怎么会这样问?”
“是我......”他自言自语着,“对吗?”
澜风没应答。
“她......又是谁?”
澜风再次怔住。
“什么......”他有些惊异地看向那树下少年,试探性地问道,“哥哥你在说......谁?”
不可能的。
当初的千翎,以仅次于云沧言实力的天使恶魔混血种之力,亲手抹除的记忆......
不可能有残留。
澜月却是倚靠着树睡着了。
长发还湿漉漉披散在肩上,肌肤上也残留着水珠,睫毛垂散呼吸清浅,睡得乖巧又脆弱。
澜风把他带回神木穹顶,小心托着后颈将人平放到床榻上,拉过被褥盖好。
“千......”
就听见少年睡梦中模糊不清的呓语。
“千......?”
他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字,眉紧皱着,模糊不清地呓语,像溺水者在拼命拼命地挣扎,拼命拼命挽留,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千......
什么?
终是石沉大海,再没能唤出其他。
“小月。”
星罗神殿,浩瀚星海,一面镜子倒映出少女的容颜,与......盛开的彼岸花。
千翎趴在枕头上,握着一面镜子,看得痴傻。
镜子里,少女的眉心盛开着一朵妖冶血腥的曼珠沙华,虽然它很快就会熄灭,可不妨碍她反反复复把它点亮。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伸手,触碰眉心的曼珠沙华,手腕上陇关骨血铸造的银色镣铐在发光,一次又一次将魔力。
“烙印对恶魔而言,是仅次于性命的珍贵宝物。”
凝眉站在床边,看着她眉心妖冶美艳的恶魔烙印,惊讶又感慨:
“月神连烙印都给了您,可见您在他心中的分量。”
千翎慢慢把下巴搁到枕头上,眉心曼珠沙华烙印一闪一闪,像红色的星辰:
“那是他傻。当初还骗我,说是用来追捕猎物的印记......那个骗子,傻瓜,他骗了我好多事,从来都不坦诚。”
她睫毛慢慢耷拉下来,嘟了嘴似乎在生闷气,眼神却始终没从镜子上挪开。
凝眉笑了笑,上前拉过被子盖到她背上。
“可您对月神也很好啊。为了保护他,不惜抹去关于自己的记忆、孤身离开,换作是我,肯定是做不到的。”
千翎捧着镜子拱到她跟前来,眨了眨眼:
“凝眉......你爱过一个人吗?”
她愣了愣,垂下眼睑去没对上她目光,良久轻轻一笑,有些苦涩:
“爱......是很奢侈的。”
“不奢侈,爱很简单的,”千翎弯起唇角,“爱一个人,会很想他,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吃饭,想和他散步,想抱抱他,想亲亲他,想安慰他鼓励他,想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
“可这些都比不上,想他好。想他快乐,想他健康,想他幸福,想他能拥抱他想拥抱的人,想他能做他想做的事,哪怕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她眼眶有些湿润:
“我曾经也不懂。别说爱了,连喜欢是什么都搞不清楚。我糊涂了好长一段时间,浪费了好多时日。”
“是那个傻瓜教会我的。他就那样做着傻事,他用行动教会我怎么去爱一个人。凝眉,我再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在这里、在云沧言手里活多久。”
“但是......不论是短暂的生命,还是永恒的囚禁,我永远都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他,哪怕见面他也不再认我,只要曼珠沙华还在这里,四叶草还在他身边......”
“我们的联系永远不会断。”
千翎深吸了一口气,露出笑颜,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镜子,眉心曼珠沙华熄灭了。
“我会一直看着云沧言,制止他再对恶魔族下手。这就是我的方式,我爱他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