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跟了我全程咯?”
“呃,差不多。”
程野沉默了一会,把瓷碗里的冰水舀起又淌下,舀起又淌下...
倪潇也没有插话,安安静静地守住了一个八卦少女最基本的素养。
“去年全国联考之前,学校里有老师找我当枪手,我也想试试自己的水准,就直接答应了...”
恍惚间,程野陷入到去年夏天的某个午后。
那时全国联考已经结束半个月了,自己偶然路过学校大门,才知道已经放榜了。
他来到告示亭下,周围挤满了人!
没多久,就在榜单的第一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更准确的说,是那位请他当枪手的官二代名字。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身后有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唉,差一名就可以去京大了!”
京大,自然说的是全国第一的京海大学!
前几年教改以后,只有联考成绩在地级市排名前三的人才有申报资格。
也就是说,说话那人的排名,恰好是庆城区的第四名?
这声堪称噩耗的叹息多少有点戏剧性,顿时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程野当然也不例外。
然而,等他们看清了说话的人是谁,周围的人声就更加嘈杂了——
二十出头的样子,戴着安全帽,穿着脏兮兮的蓝色焊工服...
竟然是个工地小哥?
周围的人其实大多都不信他能考庆城第四,他也没辩解什么,只是一脸苦恼地走开了。
只有程野屁颠屁颠追了上去,尾随着对方穿过柏油路,来到了庆城河的堤坝旁边。
没办法,这兄弟的死亡倒计时,一直在问号和10分钟之间反复横跳!
也就是说,他是想过要寻死的!
程野并不想上去讲什么大道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讲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只是安静地在堤坝后面,守了小哥三个小时。
或许是初夏河边的风格外轻柔,或许是那天傍晚的霞光将小哥抚慰,或许是他知道后面有人在蹲着他。
最后,小哥平静了下来。
“过来聊聊天?”
“好嘞。”
“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你不是考了庆城第四么?想找你补课。”
“哦?”
...
那一晚的烧烤摊上,程野听了一个比庆城第四更让他扼腕的故事。
也就是大半年前,小哥的父亲在工地被滑落的材料砸中,在医院瘫了两天后,还是不治离世。
弥留之际,他只是握着小哥的手,在病床反复念叨着:
“都怪我,一身伤病,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儿啊,你该念高中的,凭你的成绩,是能考京大的啊...”
“你是能考京大的,能考京大的...”
“都怪我没本事,怪我没本事啊…”
...
小哥的父亲就这么走了。
这之后,包工头那边只给了非常少的赔偿金打发人。
可也正是靠着这点钱,小哥窝在那狭小的板房里备战联考,用仅剩的半年时间,开始了他奔赴京海的冲刺之路。
谁知道,这一个小小的名额,偏偏就被程野给挤掉了!
“需要我抽你一巴掌缓解下么?”倪潇把吸管都快咬破了。
“不用了,我谢谢你。”
“呃,有一点我没搞懂,你想补偿他有的是办法,找他补课是个什么脑回路?”
“还不是为了和他做个伴?一个人窝在小板房里,是很容易出事的,我深怕他哪天就跳了庆城河。
其次嘛,也算名正言顺地给他提供了一条经济来源,不会让他觉得我在单方面施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以半年时间考到庆城第四,他在我眼中是绝对的天才!”
“那工地的赔偿款呢?不该只有这么点钱吧?”
“我很早就请了律师,以社会工作者的身份代理了他的诉讼官司。最近就要最终判决了,胜诉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钱什么时候到手就不清楚了。”
“这样啊。”
程野把空了的瓷碗推到一边,然后双手抱在胸前,正色道:“好了,故事也讲完了,也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
倪潇同样推开了瓷碗。
然后从手机里调了个视频出来,竖着朝向程野:
“看完你就知道了!”
程野接过手机,点击了播放按钮。
很快,一个小麦肤色、留着蓬松爆炸头的胖子出现在视频里。
程野的第一反应是不认识,可对方一说话,一股熟悉的腔调顿时就冒了出来!
QQ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