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而轻快的节奏,削减了宗教的意味,而增添了“戏”的权重。
一步步迈入本堂。
演员取下面具,以崇高的敬意转交给早已侍立一旁的圣僧。
他穿一席砖色袈裟,身材瘦削,满脸忧愁的模样,身边跟有几个中年的普通和尚。
放入一口玉椟,再见天日,便是下个祈福的时节。
立香。
余温点燃佛纸,再传递给一口盛满短笺的四角青铜。
风起,一缕缕烟飘散,将一并的爱、恨、怨、悔吹向高空,诉诸众佛。
人望着,总带一个“痴”字。
凝视,沉静,没有言语,却仿佛说了无尽的话。
直到烟雾最终完全散去,烟火的俗气又流回人间,吵闹窸窣,开启了新一轮的求神拜佛。
不死不休。
这是浅草寺普通的一天。
传说,戏剧,古庙,层层标签,足以让它成为魅力无限的旅游胜地。愈发凸显的商业化便是最好的佐证。
人潮拥挤,及亥时,日落西山,人迹也渐渐隐去。
闭寺,掌灯。
小和尚护着一抹油灯,迈着碎步,穿梭在一根根红柱间,踏上木凳,小小翼翼触及每一道灯芯。
大红灯笼高高挂。
一瞬间,竟是一片截然相反的静谧。
“接下来去往何处?”
巴塞与斯诺、路易同藏在供桌黄布下,此时,已是深夜,再无一人经过。
三人探出头,确认安全,才抽出身来。
“他们给的地址就在此处。”
拿出一张浅草寺地图,摊在地面,中央某块标注简单的墨点。
几秒后,那黑点竟活了一般,蹦蹦跳跳,寻找着什么,最后在仍旧冒着黑烟的硕大青铜鼎前踌躇,却不管不顾的一跃跳了下去。
“就是这里了。”
众人随之停下。
近看,那青鼎在月光下愈发锃亮,鼎身圆润,紧连地面,有七尺之高,下设四足,微向外张开,器厚立耳,折沿,四面镶嵌青龙与饕餮纹,线条清晰流畅,整个质地坚硬无比。
常年用作祭祀器具,它已深深烙上香烟的味道,底部沉积一层层厚厚的残渣,此时,隐约还冒着火点。
“外部普通无异,难道内部大有玄机?”
路易率先打头,起步,攀爬,便进入鼎内。
烟味愈加浓厚,依旧蒙人眼,温度比鼎外更要高出许多。
他用衣角蒙住口鼻,取出照明的迷你小灯,一点点观察起器身内部。
壁上搽了黑垢,凌乱而丧失美感,细看,竟有几处像字迹一般的划痕。
卷起衣袖,擦去遮盖的烟灰,原来是雕刻的一处铭文。
笔触苍劲有力,形体丰腴,甲骨文、金文、隶、草、行、楷书,多样的字体,写的,却都是一个“人”字。
或坐或卧,或立或行,弯曲的背脊慢慢挺立,简单的演化,却饱含着一部部血泪史。
它们围成了一个圈,不知哪里是始,哪里是终。
路易用心打量着,想要探寻一些奥秘,但它们只是冰冷的文字,一处用来歌颂人类丰功伟绩的遗迹。
它们的笔来自匠人的锻造,它们踩着一堆怜求荫庇的灰炭。
“你要告诉我们什么吗?人?”他抚摸着,疑惑地盯着这看似充满玄机的画面。
“有什么发现吗?”上面传来轻声的呼喊。
“或许未有。”
正要打道回府,边上的小院突然窸窸窣窣传来行人通行,并有诵经念佛的声响。
无奈,只得赶紧藏在硕大器身之后,路易也被暂且困在鼎内。
走来的是白日辅助祈福的一位和尚,嘴里小声念叨,手上来回转动一串佛珠,在他身后,跟着一名瘦削、满面愁容的中年男子,不住叹气,眼角通红,好似刚哭过。
“所有皆是命数。这样,才是最好的抉择。”他突然停住,止住了男人的哀伤。
二人继续前行,径直走到大鼎跟前。
“去吧。佛,会庇佑你的。”
一声令下,在注视中,艰难地爬上鼎,犹犹豫豫地望着这幽深的洞口,又像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去吧。”他小声道,嘴里喃喃念起超度的经文,旋转起那串黑色的佛珠。
“所有都将是最好的结局。”
屏住呼吸,起身,一跃,跳入鼎内。
没有震响,安静如初。
“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毫无留念的大步离开。
这番举动,让鼎后的人吓得不轻,却也奇怪万分,为何没有惊叫与碰撞声?
急忙爬上,想要一探究竟。
“路易!”
鼎内空荡,一片漆黑。
连同灰烬,一并消失殆尽,唯有听得见的回响,悄悄重复着曾经出现过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