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身后那片普普通通的墙壁上，一道需要特定机关运作的暗门被毫无破绽地掩盖在死魂灵的巫术下。施术者本人还在刚才的团圆剧目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烘托渲染加强氛围的灯光师和心理暗示专家。

大约二十分钟前，即将踏过暗门的一众人等收到了五竹发来的最新坏消息：庆国的当朝天子已经行至暗门所在的书房门外。

好消息是，心凉了一大半的范闲想起自己带到别院内以防万一的一堆陈年佳酿，急中生智开始请求泰拉来客协助在现场造一个醉酒混乱的场景。

“你想做什么？”锡人听完他的想法，问道，“想当着这位皇帝的面耍酒疯？”

范闲用最简短的话描述出自己的目标：“我要把他哭出去。”

他长袍袖子里装满各种稀奇古怪的药物，找出几款气血攻心促进新陈代谢的药，吞服后灌上几口陈年佳酿，再狠下心对着眼睛倒酒洗脸，一个醉眼朦胧酒气熏人的范闲原地诞生。

他让塞雷娅和斯卡蒂戴上斗篷趴在桌子边装睡，无论如何不要起来，锡人则找了个角落蹲下去装作一堆破铜烂铁，并先行给大喇喇的暗门加了个巫术障眼法。五竹已经隐匿在未知的角落，只抛给范闲一个书架上蒙尘已久的小玻璃瓶，仿做的军统随身酒壶样式让范闲感动不已。他的胡言乱语有素材了，感恩老妈！感恩五竹叔！

然后，书房门被人打开了。

范闲开始调动全身演绎细胞开始表演，死魂灵悄悄爬上房顶，观察着戏剧现场的演出效果。

斯卡蒂双手撑在身后的地板，看看还在猛喘气的范闲，又看看正在活动金属关节的锡人，“看来你走不了了。”

“嗯？”锡人用烟圈画出个问号。

果不其然，范闲跑上前来，抱住死魂灵锡制的冰凉身躯，“大佬！留下来帮我吧！”

他听见这金属躯壳发出叹息，接着是一句补充说明：“好吧，反正这位陛下也不一定真被骗过去了。”

范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陈萍萍自认为在叶轻眉在世的那些年里见识的新奇玩意儿够多了，但当范闲站在他面前讲了一大堆时空啊裂隙啊泰拉啊伐木工啊之类的玩意儿，他还是觉得有点超出自己的接受能力。当然了，叶轻眉当年说的东西他也不是全都能接受，最多是记住了，她走得太早，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让陈萍萍亲眼一见。

但是头上长角的、身后长尾巴的人，他真的没见过，也没听过。那位自称斯卡蒂的白发红眸姑娘尚且还在陈萍萍的认知范围内，但这位叫塞雷娅的自称种族瓦伊凡的女性，她那坚硬的隐约闪烁橙红光芒的角，和那末端呈四角星形状的尾巴，实在是太超乎陈萍萍的想象。

如果他有机会与罗德岛上代号为 Friston-3的重装小车会面，也许会在听到“为什么人类会长出角和尾巴”的发言时激动地说“我也想不明白”。

但现在他明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很普通的惊讶罢了。至少在言冰云看来是这样的。

言冰云自己呢？他已经不知道目光该放在什么地方了。

“你看，连院长和小言公子都信不了，你让我怎么跟陛下说啊。”范闲向塞雷娅摊开手，表情相当为难。

“你想和陛下说什么？”陈萍萍忽然道，“你想把她们的存在告诉陛下？”

“不是我们的存在，是泰拉的存在。”塞雷娅纠正道，“范先生所言非虚，我和斯卡蒂正要去北极的神庙查找两个星球间裂隙扩大的原因。此行路途遥远，劳烦二位协助。”

范闲走到院长的轮椅边，搭着侧边扶手蹲下来，“我知道，您把斯卡蒂救下的那些人都关起来了，没让他们泄露消息。我呢，就想着，要不就让他们帮忙护送这两位吧。”他对陈院长咧嘴，笑容一派天真无邪，“当然，护送估计说不上，斯卡蒂您也知道是什么样的身手。她们只是需要人带路，或者帮忙解决点人生地不熟的常见问题而已。”

“人我可以给你。”陈萍萍倒是没怎么犹豫，仿佛那些人迟早是要交到范闲手里的。“但你得告诉我，你对神庙是什么看法？”

范闲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题。“什么？”

陈院长向他靠近，褶皱堆叠在他眼角，衬得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冷酷无比，“你难道没发现，你们的目的太明显了吗？”

范闲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院长的话中话，还暗中腹诽既然明显那还不赶紧相信我。

直到塞雷娅的声音从他身后平静地传来，“看来贵国从神庙获益匪浅。”

范闲怔愣回头，从他的视角望过去，塞雷娅像一座冷酷坚硬的山，白发泛着冰冷的灰，却掩不去双角边缘橙红色的怒火，但那火光明明灭灭，似乎杂糅着一闪而过的悲痛，熔化在她的眼中。

她在为什么而发怒？

“你们的国防部，拿到想要的超级武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