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兜帽人有备而来，乌黑面罩下的白色瞳孔狡黠地眯成一条线，“拿销毁神庙位置数据威胁她的可是你的五竹叔嗷。”

“放心，”在范闲语塞时，博士拍拍他的胳膊，盘点起人情账来，“你的银子在罗德岛没用，你就先欠着吧，我替你垫付斯卡蒂的加班费。等到阿戈尔在庆国登陆开始搞基建了，有什么开销就麻烦你出钱啦。”

范闲恍然大悟，“合着你跟这儿等我呢。”

“那货币总得用对地方吧。”博士摊手。“你拿美元去中国菜市场买菜也太强人所难了。”

范闲再次语塞，只是这次他能多出一句吐槽：“真要类比的话我感觉你们这儿更像美国。”他眼珠一转，换了个词：“更哥伦比亚。”

博士怪异地看他，“我跟你说过，我来自 2024。”

“你确实说过。”范闲报臂冥思，“但你也说过，你曾经失忆。”

这个异世界总给范闲一种熟悉的感觉，千奇百怪却又万变不离其宗，即使有那么奇妙的法术与能够移动城市的能源科技，群雄并起至最后却总是回归成那么熟悉老套的政体格局，就像门那边的南庆与北齐，多么像南北朝，多么像宋与辽。

而这位自称失忆前杀死过一个想要破解文明死局之人的博士，如今的躯壳里驻留的却是与自己更相近的 21世纪灵魂。

那他原来的灵魂是随着那次失忆烟消云散了吗？那位破解死局的是什么人？对于原来的博士灵魂又是怎样的存在？原来的博士之于那人是否与庆国皇帝之于叶轻眉一样？是负心人或者忘恩负义者？还是更高规则下对某条铁律的执行者？叶轻眉与罗德岛到底是什么关系？

范闲有很多问题总是忘记问，现在他想起来了，并且正要开口，却被门外路过的铁皮人打断。

“你们在讨论哥伦比亚？”

范闲转头看向门外，一个穿着西装夹克的古典造型机器人抱着一袋机器面包向他们吐烟圈。

“您也是博物馆计划的仿生人？”他下意识问。

“不。”机器人的眼睛眨了一下，眼睑部分的铁皮在红灯做成的眼睛上形变成可以解读为温和的形状。“我是死魂灵。”

操纵着机器人身体的死魂灵伸出锡制的手，“你可以叫我锡人，很高兴认识你。”

沉默良久的五竹打断了范闲没有说出口但已经被他检测到发散至外太空的思维：“小姐是冰封期的人类，不是萨卡兹。”

“哪位小姐？”死魂灵没有参与过这几人之间的话题，于是歪头向兜帽盖头的博士提问。“不会是勋爵吧？”

“不是凯尔希。”博士解释道，“是……他的母亲，一位应该和罗德岛有些关系的女性。可惜我遗忘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她到底和罗德岛有没有关联。”

锡人明了地点点头，“冰封期人类，听起来和您……是一类人。”

“可惜其实也不是。”博士苦笑道，“就像您没和维什戴尔武器里那位死魂灵长者回到卡兹戴尔的魂灵熔炉一样，我们那些人类也有选择了不同道路的人。”

锡人的烟圈变出个滑稽的图案，“看来某种角度上讲，您二位也是文明的死魂灵了呢。”

范闲像是被这句形容戳中了心中某个位置，刹那间悲从中来，长久孤独的泪水几乎瞬间溢满眼眶。彷徨间他的视线与苦笑的兜帽人相交，那人乌黑面罩下的白色瞳孔却不像他那样闪着泪光。

“但命运打不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