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在门口静止了三秒,与屋内等在门口的“炎国人”大眼瞪小眼,几位罗德岛干员猜不透他意欲何为,极境瞧见屋内旁观的送葬人与斯卡蒂,挤眉弄眼地询问怎么回事,前者无动于衷,后者耸了耸肩聊作回应。
在范闲终于要开口问博士到底打算去庆国做什么的时候,博士抢先道:“等我安排完工作。”
范提司微微挑眉,想来这办公室隔音效果奇好,又或者这人开门前也没注意到自己将将关闭的通讯器外放音。他顺从地噤声,将场地让回本地的主人。
旁边的婉儿与若若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二人并未对此情境有多少抵触,范闲觉得这多少要归功在那本板砖书的熏陶下。但他忘记了两位女性实际上的年龄,十六七岁,那是对外界——特别是这样一个陌生但新奇的新世界——抱有巨大好奇心的年龄。
在大学毕业之前不幸死去又幸运重生的范闲自己也是。
罗德岛指挥官全无隐瞒的工作安排和刚才经由通讯器提前泄露的内容相差无几,只是更正式、更详细,详细得让人怀疑到底是讲给自己家干员听的,还是讲给旁边几位陌生人的。
不过很快这就不是问题了,工作安排完后博士就向三位即将出发去往阿戈尔海底舰队的干员引见了“地球对接人”。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在庆国值得信任的朋友:范闲。”
博士转过身,面向范闲:“现在你可以说了。”
“说什么?”
“说你那边现在的情况。为什么能这么大张旗鼓带这么多人进入太平别院的暗门?”
范闲苦笑摊手,“当然是获得了别院主人的许可。”
干员之一的清流问道:“那是谁?”
“庆国皇帝,我的生父。”
一个时辰前。
范闲领着身披黑色斗篷的范若若和林婉儿来到了京都郊外的太平别院。他大大方方地、在禁军与黑骑的拱卫下推开了这座亡母曾经居住的、他曾与五竹暗中潜入的别院的大门。
与那几次造访不同的不只是如今光明正大的架势,还有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现在的他一身接近九品的真气在经历一场全力搏杀后已荡然无存,若无禁军黑骑护驾恐怕无法根本自保。不过,最不一样的还是他的身份。
数日前,在入场通道将范闲拦截并对峙一掌的叶重不会想到,这场“与民同庆”的赏菊大会上会冒出三个不同方向的刺杀。局势空前混乱,而杀手目标明确,不在乎利器前进的路上是否有其他挡道的生命,其中一名白衣刺客的匕首在直刺皇帝的方向上即将穿透年幼皇子的胸膛,范提司只来得及扑过去将皇子推开,来不及再去格挡森寒剑光。
好在一击并不致命,坏在刺客仍不死心,身手也极为灵活强悍,在场护卫一时竟只有范闲能与之一战。于是在刺客发现自己无法趁乱刺杀成功、转身溜之大吉时,范闲也理所应当地跟了上去。
越过花田草场,飞过流水竹林,追捕在某片石柱林里停止,变成两位高手真刀真枪刀刀见血的较量。二人实力相当,打得有来有回难分难解,可谁也没想到范闲的真气会在瞬息间忽然崩溃散乱,锋刃即将刺中他的左肩,刺客想他应能躲开,但此时他根本动弹不得。
“幸好五竹叔在旁边,出手打掉了匕首。”范闲讲到这里时再次慨叹叔的强大,并喝茶解渴,“我后来才想起来,那把匕首是涂了毒的。真气没散的时候那毒不成问题,但真气一散,问题就很大了。”
博士评价:“狗屎运啊。”
但范闲即使没受到那一剑,精神也已经被逸散的真气撞得粉碎,昏死在原地。直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李云睿那荒废的广信宫里,他才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没丢掉这高科技赋予的第二次生命。要是在这地方伤重不治原地卒,真就全剧终了。
“等等。”博士给这段回忆故事摁了暂停,“神庙使者没出现?你这都受伤了,不是正好可以诱杀五竹?”
“得等会儿。”范闲安抚道,“我昏过去没多久禁军和虎卫都到了,五竹叔没露面太久,估计使者也没机会。”
三位刺客的动机背景在鉴查院调查后水落石出,范闲救驾有功,养伤的日子里陈萍萍亲自来探望,同时将调查的结论带回给他。其余访客络绎不绝,连皇帝都来露了脸。
极境听到这里有些无法理解:“你老爸来探望你,很奇怪?”
“怪就怪在这时候我还没被告知我是他儿子。”范闲微笑着撒了个谎,“我还只是个臣子,一个员工,公司也没什么人道主义大局观,大老板来探望我当然奇怪了。”
在这番探望结束后,范闲的身世才正式流传到街头巷尾,像是某场考试通过,他被奖励了一个从未期待过的奖品。他受人关注的身份不再是户部尚书范建的私生子,而是皇帝与十七年前叱咤风云的庆余堂商号女主人叶轻眉的儿子。
斯卡蒂第一次捋清这关系的时候问他:“那你不是和你妻子近亲结婚了?”
范闲:╮(╯_╰)╭
“那现在……?”博士指了指旁边正襟危坐大半天的若若和婉儿,“你找皇帝确认传言了?还要了太平别院的正式出入许可?”
“他自己找我的。”范闲忽然来气,“他找我的时候还弄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假人装车里带出城外,要不是五竹叔一直暗地里在我旁边看得清楚,他指不定真能把叔骗去城外。”
“然后围杀?”
“对!”范闲还在生气。“一边在我娘画像前装模作样认领亲爹,真以为我猜不出来娘是怎么死的吗?一边拿我做饵要杀我叔叔,哪儿来的脸啊!!”
“这也没死啊。”博士抬手指向范闲身后毫发无损的五竹,“没打成?”
范闲抓着博士的手转了个角度,指向沙发上又撕开一包零食的斯卡蒂,“让她帮忙处理了。”
时间其实没过去多久,但婉儿总觉得自己已经手脚麻木、头昏脑胀,她其实很清楚这些不过是因为旁听两位主讲人对话听了太多信息,消化不了而已。但她还是觉得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