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木楚的记忆里,这是他从南宫悦口中听到的第一句粗话。
夏木楚又回到了门封口,又回到了那间寂静的、只有六十平方米的小天地,每天依旧是读书、看电视、下棋,枯燥而有规律。
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时事动态,研究政治、经济、文化。
从时间上看,他估计方白云该来了。
他很珍惜这个朋友,并对方白云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这天中午,夏木楚照例去楼下不远的一家小饭馆里吃午饭,他要了一碗四川风味的麻辣面条,坐在门口简易棚下的小板凳上,正低着头吃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觉肩上被人拍了一下。
他本能地一怔,停住了挑面条的动作,随即笑了,头也不抬地说:“假洋鬼子来了?”
来者果然是方白云,西装革履,提一只精致的黑色皮箱,他将箱子放到地上,顺手拉过一只板凳在夏木楚对面坐下,笑着说:“敢不来吗?”
“刚下飞机?”
夏木楚问。
方白云点点头,然后朝饭馆里喊道:“老板,下一碗面条,要大碗的。”
夏木楚赶紧加上一句:“记我账上,我请客。咱可不能小气。必须大气一点。”
两个人的服装,两个人的语言,特别是夏木楚极认真的一嗓子,在旁边的人看来的确是有点滑稽,坐在旁边的客人们都忍不住偷偷地笑。
对于方白云而言,他毕竟背叛了夏木楚,心理上总会有些障碍。
然而见面之后的几句话里,他的那点顾虑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他感到过去的事情非但没有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友情,反而使友情更深、更纯了。
吃过饭,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
方白云笑着问道:“你猜,刚才那些人笑话我们什么?”
“老土。”
夏木楚回答,又说,“你该事先来个电话。”
“那样不符合你的设计。”
方白云说,“你去机场接我,谁知道后面有没有眼睛盯着你?还是谨慎一点好。
你克扣了我的粮饷,我来向你讨还公道,你我是对立关系。
咱这戏得演得像一点。可不能穿帮了。”
夏木楚自嘲地笑了笑,长叹一声说:“现在的日子,难啦。
如果我就此罢手,损失太大了,王龙和张三放不过我。
如果稍不留神被警方捉住尾巴,政府放不过我。
如果我得罪了亚列颠人,罗马方面也不会放过我。
眼下真的是四面楚歌了。
我这是太难了,简直就是 Hard 模式。就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怎么都出不来。”
“你认为值得吗?”
方白云问。
“值得,当然值得。”
夏木楚回答,又问,“亚列颠人是怎么跟你谈的?”
方白云说:“谈话是在晚上,地点是一家酒吧里。
我一听到你要扣我一半酬金,眼睛都瞪直了,气急败坏地说,我找他姓来的。
我认为表演得还可以,另外还打碎了酒吧一只杯子,赔了一点钱。
我这演技也是杠杠的。绝对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回到家里,夏木楚去厨房烧开水准备沏茶,方白云找了双拖鞋换上,舒服地坐在客厅的方桌旁。
桌上放着几本政治经济学一类的书和一些稿纸,钢笔压在稿纸上面,稿纸上写了几段文字。
方白云拿起稿纸看了起来,写的大概是随笔之类的内容——
中央又讲政治了,不是说过去不讲,而是现在这个问题更突出了,关系到政权了。
中央讲政治,阿悦也得讲政治,不讲不行,不讲就没出路,因为她的读者在龙腾国,生存基础在龙腾国。
讲政治,就得讲人生观,讲道德规范和人生价值,讲精神境界。
政治,阿悦是讲不好的,因为她不在那个权力阶层,领略不到那个阶层的利益和感受,但是她可以讲人生观,讲积极向上的人生观,讲邪不压正的精神境界。
所以这也是讲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