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分。
梁珍妮坐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和站在门边的石河对峙,比起石河的横眉冷对,她更好奇这间房子的特别之处,早期的老厂区福利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几乎都建成全明户型,但这间房不同,既不是厕所又不是储藏室,明显一间正规卧室却连个透气窗都没有,她已经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分钟,感到空气窒闷的厚重。
这间房里没有床,没有家具,连梁珍妮坐的椅子都是刚才石河搬进来的。神奇,一个独身女人为什么家里有这么个空旷却憋闷的房子,这房子是用来干嘛的?
“你跑那干什么去了?”梁珍妮还在观察房间,石河的问题此时传进耳道。
梁珍妮赶紧满脸堆笑,一副讨好相:“我就是去看看那院子,我还是想租。”
石河根本不信她的话:“凌晨三点带着钻地凿墙的工具私闯民宅,只为看看?你要拆什么,找什么?你最好说实话,派出所离这儿不远。”
梁珍妮盯着石河,刚才在枯宅石河扬言报警时梁珍妮是有一丝心慌的,但很快她认为石河不会,否则她怎么可能将她拉到这么个神神秘秘的私宅密室里,退一万步说,就算不闹到警察那,只要石河真想把这件事公开,她至少得叫上几个厂干部一起审她。但石河没有,她的举动摆明了根本不想把梁珍妮闯枯宅的事告诉其他人,现在她的样子看上去比梁珍妮更想隐瞒这件事,这间房子已经说明她根本不想让梁珍妮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想到这里梁珍妮心落了地,她可以什么都不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把别人的问题再抛回去,于是她没有回答,她安静地坐着,等石河开口,她确信石河不会把自己留到天亮。
果然,石河更先地耐不住,她缓缓地问:“和拿地有关?”
梁珍妮心里长呼一口气,说道:“我需要那块地。”
“双石镇里除了零件厂有的是开发用地,厂区周围全是村里的宅基地,你可以找他们,现在有宅基地商用政策,用村里的地你更方便,为什么非要和那个老破宅子过不去。”
“厂里的地用着也没多么不方便,对你也有好处,我好你更好,论公论私没毛病啊,你为什么死活不同意?”
同样的问题丢回去,石河语塞。
房里安静下来,梁珍妮和石河在昏暗的灯光下对视,她们互相猜不透对方的用意。
客厅的老式座钟敲了四下,凌晨四点了。
山里五点就会亮,石河等不住了,又问:“那个房子里有什么,需要你兴师动众带着凿毛机来?这东西动静大,所以你总是晚上来,说吧,找什么呢?”
“那你呢,为什么天天凌晨在那里?”梁珍妮没回答问题,反而又将石河一军,“三次都在没人的半夜遇上你,只怕不是偶然,你天天半夜混在山里的危房干什么?”
石河万万想不到梁珍妮竟敢这么大胆,被抓的是她,她有什么资格本末倒置?
“变被动为主动,我现在信你是长海的领导了,谈判桌你上的不少。”石河抬腕看表,现如今最好能逼出梁珍妮的实话,要么尽快结束针尖对麦芒似的场面,石河干脆把她听到的和盘托出,“我原来以为你只是吃里扒外,现在才发现没那么简单,你骗我说你想以租骗补敲长海的竹杠,其实你根本不想让项目开始!政府会上你和陆海没能打起来很失望吧?陆海给我们的条件优厚让大家不闹了你也很失望吧?所以你前后矛盾,又带着工具大半夜跑来准备干什么?”
“你偷听?”
梁珍妮无语,原来自己早暴露在人家的眼皮底下了,她强行让自己镇定,还呵呵笑起来,耍赖似的向后一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摇头晃脑道:“你既然那天也在,还这么关注我,应该看得出来我和巨鼎的老总有点儿啥吧?没错,我就是陆和平的玩物,他把我送给巨鼎的人,结果他那蠢货老婆以为我们俩不干净,明里暗里挤对我,他那心智不全的儿子陆海又公私不分地打压我。我就是个打工的牛马,一步踩坑步步都是坑,挖坑的人凭什么把我当盾牌,自己装出一副无辜相?反正我在长海待不了了,不如借着这次反坑回去,假意站队,实际激化他们父子矛盾,我看那老不死的还怎么装!如果你能同意我的方案,两边占便宜的好处我少不了你的。”
又是长时间的无语,上次之后石河已经知道梁珍妮的境况,如今她再次用自揭伤疤的方式给了她一个极具共情的条件,石河的心里又泛起一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