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竹奕峰淡淡地点了点头,“翠儿,要不要和你娘和你弟弟说几句话?”
看到这老爷对自家女儿客客气气的,男人心里是乐开了花,这说明老爷很欢喜自己的女儿啊!这可是自家飞黄腾达的吉兆,顿时那张本来就有不少皱纹的脸扭成了一朵丑陋的花。
那妇女听了,连忙摆手:“哪有什么说的,好好伺候好老爷就是她最好的福分了。翠儿啊,老爷看上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分,你可得伺候好老爷啊。”
牛翠儿看着两眼放光的父母,和瞪着自己的弟弟,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只是突然觉得鼻头有点儿酸,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过她想,她应该不会再怎么怀念这里了。
她已经被卖出去了,不属于这里了。
看着长大很多的弟弟,她突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她的爷爷在十几年前就去世了,而奶奶是在几年前饥荒的时候,自己绝食而亡,只为给他们姐弟多几口吃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奶奶很像,奶奶走了,和这个世界再无瓜葛,而她也走了,和这个家也再无瓜葛。
她没有回话,只是看了一眼公子。
“我们走了,你们忙去吧。”竹奕峰说了句,便领着两人往前继续走。
逆着河流走了一段路,然后三人走进了人烟稀少的荒山地带。因为牛翠儿本是女儿身,又没怎么练过武,还裹脚了一段时间,也就走得很慢,直到申时才到。祭拜过后,几人就在房屋里住下,幸好有两张床,稍微打扫一番,就能睡个好觉。
给竹奕峰端泡脚水的时候,牛翠儿看着他,开口征求道:“公子,我想改名为竹翠儿,可以吗?”
竹奕峰看着她的眼眸,过了两个瞬间,才回答:“好。”
……
翻过院墙,他小心翼翼地往大厅靠近。那儿正灯火通明,有两个仆人正在那里打瞌睡,纵然他现在很不清醒,但根本不可能拦得住他。
他已经逃亡了三个月了,原本以为在正月十七八号就到目的地了,结果却又把他往回赶,对方真是疯了吧!只是任凭他如何咒骂,对方都是不可能出来的,可能追杀他的人也很奇怪,但终究也只是服从命令罢了。
这是他第二次到沧州地界了,而这一次,对方放他进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要到达一个关口,是死是活虽然主要看对方的目的,也要看自己的机敏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毕竟已经三天颗米未进了。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越发确定,这一场追杀要迎来最终的结果了。
沧州他本来是不曾听说过的,但十年前,自己的远房堂哥搬到了这里,才让他有所了解。堂哥是沧州县城里的首富,大家都叫他崔员外。至于这位表哥的原名,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要吃的。
沿着大厅中的阴影,他潜伏到了最上首的大椅子背后。坐在椅子上的崔员外正襟危坐,手上拿着一沓银票,正一张一张地数着,这是他十五年来的习惯。
“表哥,赏口饭吃呗。”他幽幽地开口。
三个月以来,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话,只是自己咒骂,自言自语,对于说话其实已经比较陌生。如今又身体虚弱,三天没有吃东西,此刻喉咙犹如火烧。故而他一张口,说出的话就像是从九幽而来,沙哑而阴厉,十分恐怖。
崔员外闻声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银票从手中滑到桌子上,不复整齐。扭过头,入眼的是一张被污渍、血迹涂花的鬼脸,顿时三魂七魄争相往身体外面狂奔。
正要惊恐呼号,却被那人捂住了嘴巴,身子顿时就僵住了。崔员外此刻的心已经沉入深渊,觉得自己定要被鬼差勾走魂魄不可。
“表哥,是我,崔三儿啊。”那面目狰狞的男子缓慢开口。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话就多了几分人气,不那么像鬼差了。
崔三这个名字,崔员外还是记得的,毕竟六七岁的时候天天一起玩。后来虽然说隔得远了,但他一直挺羡慕对方可以练武的,不过听说他父母被仇家追杀,都死了,也就没怎么羡慕了。
后来,足足有六七年没听说他的名字,更别提他的消息。后来再听说,已经是十三年前,朝廷缉拿的江洋大盗崔三了,那时候找他问话,他才想起这个名字。
没想到时隔十三年,他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是在这偏远之地沧州,也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居然被这克父克母的倒霉催找上门来!不过相比来说,还是比鬼差上门要好得多,毕竟崔三只要吃喝,最多还要些钱财,而鬼差却是要人命的。少了点钱财没什么事,命没了,那钱财就都不属于自己了。
“好好,吃的咱府上多的是,马上给你拿来。”崔员外颤巍巍地回答,调整了一会儿才对门外道:“我肚子饿了,给我去端两盘点心来,配一壶信阳毛尖。”
不一会儿,崔三就吃饱喝足了。虽然如此,但奔波三月的他身体消耗极大,此刻只要来个三流高手,他都招架不住。没想着立刻就走,他又让这员外堂哥给他安排休息的地方。等吃好睡好地休息个两三天之后,这偏远地沧州之地,也就没有能是他对手的人了,毕竟好说歹说,他也是一个宗师级人物。
经过一番安排,崔员外总算顺利地将他安置在了仓库里面,依照崔三的要求,途中没有一个人发现踪迹。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崔员外还是睡不着觉。自然不是因为今天清明,痛悼亡妻,而是因为崔三这个巨大的隐患。仔细思索良久,他一咬牙,还是让人去叫来管家,好好地安排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