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光隐约在女人的眼中闪烁:
“是啊,我们都已经老了,不是当年那个置气的年纪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女孩了。”
“你为什么不能再早几年来呢?如果你再早十年来,我会对你发通火,然后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像个新娘一样风风火火地和你离开这里。”
“如果你再早五年来,我会骂你几句,然后像以前那样牵着你的手,把这里的一切都抛下,安安静静的和你离开这里。”
“如果你再早一点来,哪怕是一年前,我也会收拾好这间屋子,一句也不会埋怨,和你离开这。”
窗外有喷着漆黑涂装的浮空车飘过,远远传来几声嗡鸣。
鹿人默默听着女人的话,像以前一样,听着女人在她耳边诉说,昨天、今天、明天。
“可现在我走不动路了,我得了病,很重的病,或许再过一个月,或许就几天的时间我就会死。”
“我已经不想离开这了,在这里最深最暗的地方,抬头看不见阳光,我曾有着最光鲜亮丽的一面。”
“我死在这,人们才会记得,有着一位十多年前满身光辉的头魁死去。”
“我死在又白又整洁的医院中,那些护士医生们只会觉得,一朵早就枯掉的花终于凋零了。”
女人的每一句话,都像柄锐利又炽热的刀刃,刺入男人坚挺的胸膛,烫灭他领口的自尊。
“我已经不再是花满楼的头魁,我现在又老又难看。你又为什么,在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来找我呢?”
他听着女人的话语,一言不发。
女人床头的照片深深吸引着他的视线。
照片中的女人穿着翩跹的红裙,在搭建的戏台上,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一颦一笑,一拈一指都让台下的男人们为之痴迷。
每当有她的戏场,台下总是座无虚席。
与女人的初逢在戏台的帷幕之上。
他当时还只是个落魄的青年,每天靠捡人们遗落在戏场的东西为生,运气好点能捡到值钱的首饰,运气差点便要饿着肚子,遭受驱赶和毒打。
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会每晚准时准点的守在戏院前,等待女人的演出。
每当他注视着台上那道红艳的身影时,内心都会想,这个女人长得真漂亮,能娶走她就好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不切实际,也不知道从女孩第一次登上戏台开始,这个女孩便永远失去了青春与自由,成为了缠上傀儡线的人偶,供人欣赏的花魁。
在花季后,于泥潭中腐败烂去。
漫长的时间中,他与女人相识,靠着幽默风趣征得了对方的好感,对方当时就像个小女孩,单纯又天真,很容易被甜言蜜语蒙蔽。
他常常会在夜晚和对方说自己有多厉害,有多有钱,能带对方离开这里,殊不知自己无意间的话语却在女孩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二人的关系升温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坠入爱河,发生了第一次。
他不记得那一晚是怎么开始的,只记得自己一度慌乱到想要逃开,几乎是在女人的安慰中才勉强度过那一晚。
他永远也不会忘,第二天睁开眼时女人看向他时温柔的眼神。
当时对方又在想什么呢?想着眼前的男人能像踩着七彩虹云来的英雄一样带她离开这里?
没过多久花满楼的人就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作为月店的头魁,尤其是这种戏魁,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可容忍的,天大的丑闻。
也就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那同样也是女人的第一次。
自己太过懦弱,却没注意到女人和他相同的眼神。
望着被无数人声讨到不知所措,被怒火淹没,如同魔女般被架在戏台上烤着的女人。
他做了这辈子最懦弱的一件事。
他转身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