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的旅伴去哪了?”
被冷不丁地这样一问,葵天竺的喉咙猛地收紧,暗紫色的酒液从口中溅出,洒到腹部和大腿上。见状,沈丛明并未作出反应,只是静静地等待回答。
“咳咳……呃……”酒水窜进了鼻管,呛得葵天竺是又咳又哭,好一会才缓过来。
“死了?”见葵天竺的呼吸顺畅了点,沈丛明接着问。
“不,我……”
嘭!车轮撞到一块石头,货架上堆积的小木盒被马车的震动晃下来。葵天竺立刻提起缰绳,驱使马儿停下,回头看,还好,木盒子只是向内摔到车里。
沈丛明没有放弃追问,他从葵天竺的眼中看到了闪躲,说明这背后肯定有让人不愿启齿,十分有趣的故事。这只是个游戏,他可以彻底不在乎游戏角色的感受,只需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当时发生了什么?”
“别问了,”葵天竺收起水袋,放回原位,“还喝吗?”
沈丛明将水袋递回,顺便问:“他曾经有用过这个东西吗?”
葵天竺一声不吭,接住水袋,塞好瓶塞,轻轻放回身后的夹缝里。
“朋友,”沈丛明双手合拢,搭在大腿上,“把话说出来会好受不少。”
“我们才刚认识吧,你问这些真的好吗?”葵天竺厉色看向沈丛明,语气严肃,眉头紧皱,从斜视的双眼中可以看出一种极为真实的怒火。
“……正因为刚认识,我才要问清楚,”沈丛明同样回以厉色,弯着腰,从斜下方凝视着葵天竺,“他怎么样了。”
平静的语气中,透出无形的威胁与压迫。葵天竺想,沈丛明这是在试探自己,如果不能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定会走。可以看到森林了,已经没有时间再去寻找一个新旅伴。
马儿感受到缰绳的拉力,重新走动起来。葵天竺望着远方的绿草,眉头轻皱,眼珠不时飘向下,拇指按着粗糙的缰绳来回摩擦。不知不觉,一道名为森林的屏障隐约出现在天际。
“她……死了。”终于愿意开口,可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张一合,语言在嘴里反复嚼碎,粘在牙齿上。
偏偏在这种时候,沈丛明最有耐心。他静坐着,将葵天竺的神情捕捉殆尽,近乎本能地借由这些信息在脑中拼凑出几个答案。太奇妙了,这个游戏竟如此真实,气味,肢体动作,表情神态,无不细腻地描述着面前这人的所思所想,痛苦与纠结。
真实,这是以往任何一款虚拟现实游戏都不可比拟的,有那么一瞬间,沈丛明甚至有些后悔去揭这位少女的伤疤
“她死了,”葵天竺又重复一遍,停顿好一会儿,才将不久前的往事道出,“我们遇上了狼,她被咬死了,为了救我。”
旅行的人最怕狼群。有这样一个说法,你不需要跑得比狼快,你只需要快过其他人,同伴的尸体会打开生还的道路。想必,她曾目睹自己的好友被狼扑倒,将血肉淋漓与惨叫刻在脑中,挥之不去。这无可厚非,生物本源的求生欲并不能在事后成为治愈罪恶感的良药。
这是一个无聊的故事,见过许多的沈丛明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欲望。只是,看着葵天竺眼中含泪,形影相枯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自己的一个朋友——赵宁宇。
“这不是你的错。”沈丛明伸出手,抓住缰绳,轻轻贴着她的小拇指。
过了好一会,葵天竺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缰绳,甩开沈丛明的手,没好气地说:“你觉得这样很帅吗?”
“没,”沈丛明收回手,搭在大腿上,左臂按着木栏,撑着脑袋,呆呆地望向远方,“只是觉得你很美。”
“油嘴滑舌。”葵天竺把头扭向另一边,皱着眉头,抿着嘴,淡黄色的脸上泛出微微红晕。
余光瞥见,在沈丛明看来,那是一种扭曲的情感,既对冒犯的行为感到厌恶,又被新奇的体验深深吸引,他不禁想起过往,脸色少有地难看起来。
“对了!我用的那个才是她的。我可不是那种会把朋友的遗物给别人的人。”
“这样啊……”
自己用也很奇怪吧,这话,沈丛明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是千年前的游戏,千年前的世界,拥有着千年前的文化。由自己使用朋友的遗物吗?细细一想,他甚至觉得有些浪漫。
这孩子不适合做一个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