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我们都应该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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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当上这个总监，吕南望的工资卡每个月都有九千多块钱入账，当然是税后。这大约一年来，工资稳定了，确实解决了他大部分的问题。但每个月要交房贷，再加上基本的生活开销，同时还要按季度给前妻离婚后将房产折算成现金的那部分钱，基本也就捉襟见肘了。尹小叶给儿子打的生活费，是单独以小楠名义开的卡，吕南望也未曾去打听。

所以对吕南望来说，常常为了柴米油盐而操心依旧是他生活的主题。每天机械地配合着周逸知的行程，发着一篇又一篇的通稿。新闻稿件里的周逸知练习着各种动作，有时候讲到高潮处，还故意将手势动作停顿几秒，配合摄影师拍照，这就完美地造就了稿件里的那些优美演讲动作。当然，吕南望不像周逸知那样可以放下家庭，甚至没日没夜地奔波于全国各地，不停演讲、接受专访，全国到处喊着口号打鸡血似的营销，就像成功学里的培训大师一样充满了感染力。吕南望的心里更重要的是小楠，每天要活成什么样子，他并没有想过，倒是挺满足现在这个状况的。

儿子想什么，吕南望隐约也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变化，毕竟小楠在渐渐长大。没有妈妈陪伴，让他忽然间成熟了很多，懂事了很多。期末考试结束，班主任老师在领成绩单的家长会后单独叫吕南望留下，问：“吕叶楠最近成绩的问题还是不大，但情绪有波动，有时简单的题反而会做错，就说明不是不会做，是开小差了。前两天语言表达课，我给同学们出的题目叫‘我的爸爸’。轮到小楠上讲台演讲的时候，他只说你是个卖车的，被同学们笑话了。你们家的情况我知道，他妈妈离开快一年了吧，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啊？”

“应该有关系吧……卖车的是我平时对他这么说的，我在汽车工厂里就是个干活儿的，出了工厂大门就啥也不是。”吕南望漠然地回答。

“你平时要加强一下孩子的心理干预。马上就要五年级了，孩子快进入叛逆期年龄了，这个心理状况有点危险。我只是提个醒，最终还是需要你们家长重视。父亲带孩子粗枝大叶，没有妈妈细腻，尤其是男孩，青少年时期没有妈妈的心理干预，总会有缺失。”班主任认真地说道。

吕南望低着头，就像个小学生接受训斥一样回应着：“好的好的。”

吃完晚饭，小楠与吕南望简简单单交流了一下学习情况，便闷不作声回房去了。回想起今天班主任的话，吕南望感叹真是越来越不懂眼前的小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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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楠日记】

今天语文课，老师让上台讲我的爸爸。这个不难讲，爸爸只要不出差就天天回家陪着我，唠唠叨叨管我的学习。

两个星期前爸爸把六一儿童节给忘了，幸好还有爷爷陪我。他一直都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也没问，问了也听不懂。

上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介绍自己的爸爸。别的同学的爸爸都是工程师、教师、公司总经理，我的爸爸怎么介绍啊？以前我介绍他是个记者的时候，同学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觉得记者好厉害。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不让我说他的职务，就说他是个卖车的。他不是什么总监吗？这有啥不让我说的？卖车的一点都不好听。

所以吧，今天同学们都笑我呢，说我的记者爸爸卖车去了。老师批评了他们，说做什么职业都是劳动者，凭本事挣钱都光荣，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学们才不笑话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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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儿子的亏欠，吕南望内心其实并不是不明白，他也只能用无能为力四个字来自我嘲解。唯一能够令吕南望欣慰是，他可以选个周末举行欢迎仪式暨新闻发布会，现场将儿子带上，让小楠开开眼界。不得不说，能够当这个厂家领导，还是有着这么一点点好处的。

这点小心思，被郝兰一眼就看穿了。她故意打趣道：“吕哥，以后周末活动你要带你儿子来玩的话，交给我就行，你放心去忙你的。上次三亚就是我带小楠玩儿，我挺喜欢这个小朋友。”

“好呀！”吕南望喜笑颜开。

“那咱们迎接莫知安老师回来的发布会就选在‘快乐园’咯？”李建明插嘴道，“近期这个游乐场还有大型活动，专门针对小孩子的。”

郝兰用力一拍手：“对啊！而且还是暑假，还不用硬是要在周末！”

吕南望笑着摆摆手：“这种地方还是在周末好，人流量大。毕竟孩子的家长不放暑假嘛……哦对了，莫老师啥时候回来呢？”

“按照线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经过伊朗和巴基斯坦，绕开印度和缅甸，走海运去到泰国，最后从老挝入境，”郝兰回答，“至于具体到哪里……我问问，莫老师的朋友圈总是滞后发布的。”

“那意思就是，你看他朋友圈图片还在伊朗和巴基斯坦边境，实际上已经要准备登船去泰国了嘛？是不是这个意思？”吕南望一拍脑袋。

“呵呵就是就是……”

莫知安的朋友圈不实时更新，这让吕南望好生奇怪。他思考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好凝视着办公室墙上的世界地图，用油性笔将莫知安走过的那些国家连了起来，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不错，车队从英国出发跨过英吉利海峡登陆欧洲大陆以后，已途经十多个国家，从每天传回的照片来看，不同的风土人情和路上的故事，都在讲述那些点点滴滴。吕南望闭上眼睛，回想起一年前还是记者的时候，虽然没有满世界到处观光，也是全国各地不相上下，如今只能在办公室里看着别人周游世界，好生羡慕。“以后不能让小楠也跟我一样，就算是不能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吕南望在心里告诉自己。

“吕哥，你猜得太准了！”郝兰打断冥想中的吕南望，兴奋地说，“莫老师他回复我了，马上离开巴基斯坦了，正在港口押车登船去泰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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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楠来讲，暑假是漫长的，因为爸爸要上班。按照国内这辈人的传统“习俗”，老人帮着在假期里带孩子也成了一道风景，小楠去了爷爷家。正是因为此，吕南望不仅独自一人在家对着空荡的客厅发呆，坐在办公室里也愈发煎熬，没有认识莫知安的日子里还好，现在只要每次一翻开朋友圈，内心就像油锅里的煎饺。再加上周逸知时不时来到品牌部办公室加以问候，更让这些煎饺在那滚烫的油星子翻腾不已。

上任股份公司总经理不久的周逸知显然还沉浸在升职的喜悦之中，连忙效仿新王加冕，将原营销公司打赏了个遍，顺带将唐超田这位入职不久的原产品部负责人提拔上来，委任以总经理助理兼营销公司市场部经理。每次当郝兰试图八卦几句，都被吕南望狠狠压制下来，毕竟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被提拔起来的，只不过这次做了观望者而已。

营销公司市场部，周逸知当然熟悉，这也是个肥差。唐超田就像接过了尚方宝剑，新位子都没有坐热任务就来了——陪同出门约见媒体。不出意外，必然又是钱锟。前段时间这位《汽车态度》的主编因为孙艺芸和魏文昌的“回扣”风波，在野狼汽车的媒体库里进了黑名单，媒体采购清单已近百日没了他的消息。如今有周逸知坐镇总经理，大赦天下似的大手一挥，又将钱锟请了出来。唐超田当然心领神会，便与周逸知积极赴约。

按照钱锟选的酒楼地址，周逸知带着唐超田下班后静悄悄驶离了公司，行驶了数十分钟后，七拐八拐来到一幢金碧辉煌的大酒店前。而钱锟早已在大门口候着了，毕恭毕敬地亲自打开车门迎接宾客下车。钱锟乐呵呵地说：“好久不见，周总！走，包间里详谈！”

“这是唐超田，”周逸知不紧不慢回答，“小唐刚上任没多久，以前负责产品部，现在是我的助理和营销公司市场部经理，你们以后打交道比较多，所以更应该认识认识。”

“噢噢！唐总好！”钱锟立马鞠躬，伸出手热烈相握。

钱锟身边还带着一位小美女，看年龄似乎大学刚毕业不久，貌美如花，身材姣好。经其介绍，是《汽车态度》的责任编辑。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便能担任媒体的重要职务，还是个女生，让唐超田好生羡慕，连忙恭维了一番，四人便一道乘电梯上楼了。姑娘如花似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不仅是唐超田，连周逸知在电梯里也忍不住多瞄了几眼。

酒局一切照旧。这是一个极小的包间，周逸知理所应当应该坐上座，他也驾轻就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子，昂着头坐了下来。钱锟很知趣，唯唯诺诺躬着身子连忙满脸堆笑地帮周逸知将外套交给服务员挂在衣架上。

“嗯……这个……小唐啊，”周逸知不紧不慢地问，“这莫知安的车队走到哪里了啊？”

“按他发的朋友圈来看，刚到伊朗吧？”唐超田迅速回答。

“对对！刚到伊朗！我有莫老师的微信好友，朋友圈看得见。”那位年轻的小女生也抢答道，不甘落后。

周逸知笑道：“都说贵圈很小，看来你们汽车媒体圈确实也不大嘛！”

其余三人相互对望着，也配合地笑了起来，饭桌上充满了愉快的气氛。不多时，服务员开始上主菜，钱锟趁这个空隙赶紧为周逸知和唐超田倒上满杯的白酒，低声问道：“领导，要不您先发个话？”

周逸知满意地嘴角堆起笑意，举起酒杯：“行！那我就先发个话！这第一盅嘛，就敬咱们野狼汽车首次出海，走向世界！”

欢笑间，一桌四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周逸知长长地呵了一口气，浓香的酒味从牙缝间顷刻蔓延开来，好不惬意。他意犹未尽，补充道：“这个……诸位啊，尤其是你，小唐！这个出海这事，你要知道是品牌部他们做的，程安然董事长对他们可是赞赏有加啊，还传到老程总耳朵里去了。”

“品牌部的吕总很有能力，野狼汽车人才济济，也是董事长用人有方，周总您管理得当，这个成绩是显而易见的！”唐超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