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宽阔的石板大路一直通到城中的鼓楼,明代街道的设置,大多以钟鼓楼为中心,向四方辐射,按四个方向依次设街。街两侧是廊房,既作店铺,又可居住。
虽比不上同时期的大城市,但比李炎原先想象的要好很多。或许,是因为宫中有人吧。
整条街上,李炎是回头率最高的人,这样的穿着免不了行人对他指指点点。李炎边走边向两边看,眼睛快速刷过旁边的店铺,希望能找个吃饭的地方。
终于,在路过一排廊房之后,发现了一处二层小楼,楼上挂着牌匾,是名:酒仙居。
李炎心想,这应该是县城中最好的饭店,肯定有不少美食,但又想到自己囊中羞涩,只能干着急。他悄悄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瞧,客人并不是很多,但也有三两桌人已喝酒吃菜。香味飘散过来,李炎闻得心痒痒。
这时,一个身着青黑色布衣,头戴六瓣小帽的伙计走了过来,想要将靠在门口的李炎给撵走,大声叫道:“去去去,哪来的野人,赶紧走。”
李炎往后退了几步,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沦落到讨饭吃的地步。要是再打着王振的旗号,吃一顿霸王餐,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这做生意的没有那俩门卫好忽悠。
见这伙计年纪轻轻,李炎决定动之以情,他略带悲伤地说:“老板,饿了一天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赏块饼给我吃吃就行。”
“滚滚滚,天下哪有免费的饭食。”伙计没正眼瞧他,一脸嫌弃,“穿的跟服妖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年纪轻轻,出言不逊,虽然说了句至理名言,仍不过是狗眼看人低。至于他口中的“服妖”,李炎也曾在书中读过,就是指那些身着奇装异服,行为滑稽怪诞的人,可自己哪里是这样的人,明明刚刚老术士还说自己富贵之相呢。
没办法,李炎只好往一旁走去,在伙计看不到的墙边坐了下来,一边歇息,一边谋划着如何充饥。
不时有人从这酒楼进出,无不远远地躲着李炎,在他们的眼里,此刻的李炎就是一个肮脏的乞丐。李炎看了看身上衣服,并不脏啊。又闻了闻胳肢窝,似有一股汗馊味,不过,也没那么夸张。
李炎倚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之间,梦想着自己泡着桑拿,吃着美味佳肴,还有美女相伴。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突然,一阵吵闹引起了他的注意,李炎他眯着双眼,寻声看去,酒楼斜对面的店铺门口正有两人在争论着什么。少顷,声音越来越大,已有三三两两看热闹的围了上去。
李炎也爬了起来,想看个究竟。他慢慢走了过去,渐渐看清了店铺牌匾上的大字:聚宝斋。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竟还有个古玩店。
一个五大三粗身着青色布衣的大汉,手里拿着个小碗,和古玩店的伙计叫嚷着:“我们家祖传的宋瓷,到你这却说一文不值,你们根本不懂。”
店伙计轻蔑地笑了笑,朝着周围的人说:“大伙可得评评理,我们掌柜的给他鉴定过了,那就是一赝品,他非不信,三天两头往我们店里跑,你们说,这不就是个无赖吗?”
“让你们掌柜的出来。”
“都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们掌柜的不在。”
“撒谎,他就在里面。”
店伙计无奈摇摇头,感觉是在对牛弹琴,狠狠地说道:“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可要报官了。”
大汉也不退让,继续喊道:“你报啊,我光脚的不怕的穿鞋,本来鞑子就要打过来了,我正好把这卖了南迁。”
李炎走到吃瓜群众的前排,仔细的看着大汉手里的碗,呵!看这造型和颜色,像是个宋代汝窑瓷碗。如果没记错的话,前不久苏富比拍卖行成交了一个2亿多的汝瓷。他的眼睛里放着光,这要是带一个回现代,那就财富自由了。
可人家掌柜却已经鉴定为赝品了,想到这,李炎又仔细地看了看,很快发现了端倪。他走到了大汉的身旁,周围的人都既疑惑又觉好笑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李炎故作惊奇,指着大汉手中的碗,大声道:“大哥,这就是北宋汝窑烧制的瓷碗吧,绝世宝物,我给您看看?”
大汉瞪着双眼看着李炎,心想也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怪人,但见对说自己的碗是传世汝瓷,脸上笑开了花,将手里的碗递给李炎,乐呵呵地说:“可算是碰到个识货的了,给你看看,小心别摔了。”
李炎接过瓷碗,端详起来,片刻,他将碗捧在手心里,对着伙计和众人说道:“话说这天下瓷器,汝窑为魁。首先这胎质细腻松软,迎光照看,微见红色,胎色灰中带黄,俗称灰色胎,您这个摸起来有些粗硬。”
大汉还不知道李炎的意图,只听他接着又说:“其次便是这釉,釉色青翠晶莹,釉质清澈如玉,釉面素爽洁净,恰似那雨过天晴云破之时青亮的天空,给人以幽雅恬静之感。”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说着说着,李炎竟不由地轻声哼唱了两句《青花瓷》,注意到别人惊愕的目光,他又回过神来,继续赏析,“大哥,您这个釉色不对,工艺粗糙,而且还是个花口的,依我看,是江南那边仿制的。”
李炎暗自赞叹,幸好自己没少逛各大博物馆,而且小时候还爱看鉴宝节目,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发挥点作用。
而这大汉则不乐意了,原以为是来帮自己的,谁知是来拆台的,他拿回瓷碗,气急败坏地说:“你跟这家店串通好的,这才不是仿制的,你们就是故意压低价钱,别以为我不懂。”
见李炎出手相助,店伙计气势大涨,厉声喝道:“泼皮,别人都说你这是赝品了,还不快走!”
大汉一听这话,快步走上前,一手拿着瓷碗,一手拽住伙计的衣服,怒目圆瞪,气冲斗牛,大声叫道:“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
局势急剧升温,大汉要打,伙计便躲,就在这胶着之际,人群后传来一句清脆洪亮的声音:“住手!”
吃瓜群众散开一个口子,走出个面容沧桑,又透着精明强干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店伙计像见到了救星一般,委屈地说道:“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