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好了。还互动吗？”尹栗这么说道。

微粒转过身去，沉默地看着他。

他们就这么对视了一阵子，这个过程中尹栗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这说明他正处在亢奋状态。微粒根据自己之前的观察做出推测。

他这个状态应该能透露出更多信息。微粒在心里盘算一番后，决定留下来和尹栗再聊一会。

这么想着，微粒心情也变好了一些。他露出一个略显得意的笑容，开口道：

“行啊。怎么互动？”

“你那个问题，我想好了。”尹栗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声音却有着很大的起伏。

“如果我手里有一把刀，我会用它刻字。在逐渐降温的这个宇宙里，这种形式可能会成为最好的信息保存方法之一。”在说话时，他反复做着攥紧拳头、松开，再攥紧的动作。

微粒观察着他的举动，进一步问道：“你有什么想保留很久的信息？”

“我想传达我的疑惑，介绍我的家人。”

“你现在就可以和我介绍你的家人。我对你的困惑也有些兴趣。”见有望获得更多信息，微粒做出乐意倾听的姿态。

尹栗突然抬头直直地盯着他。“你还没给出自己的回答。”

也不傻嘛，知道要交换信息。微粒轻笑了一声，语气略带夸张的说道：“我一直在用刀子，和它可谓是老熟人了。所以我对刀子的感想很朴实，没什么好拿出来说的。刀子就是用来切断东西的。除此以外，什么都是虚的。”

“可人们总是会更喜欢不那么实际的答案不是吗？所以这种回答是该靠边站的。”说罢他摊开双手，露出戏谑的笑容。

尹栗考虑了下措词，说的很简洁。“这是个好答案。”

“哎呀。真是谢谢捧场。不过这些答案，又是哪来的好坏之分呢？”微粒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笑着说道。

“亲身经历过，认真思考过，得出来的答案会更加深刻。”说这些话时，尹栗始终是抬着头的。

这是表达重视或者认知倾听的意思？八成是。微粒基本确定这个观察结论是正确的。

“‘我的家人’不只是指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们。也包括相处了很久的同学，在工作时结识的朋友，乃至每一个我们文明孕育出来的人。当离开我们文明所能影响的范围，外界就会将我们视为一个整体。”

眼见尹栗情绪又有激动起来的趋势，微粒轻拍手掌打断了他。

“等一下。你有很多兄弟姐妹吗？”

“是的。我出生在中南区，102-壹天院。是十二期的。”尹栗很自然的做着介绍，微粒却听得一脸懵。

他是完全没注意我的反应。微粒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看着尹栗自顾自地说着，简直想把“我不懂”这三个字怼到他眼前。

“我不懂。”实际上他也说出来了。

尹栗的身体突然震了一下。“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

“需要多介绍点吗？”

“请。”尹栗的态度比微粒想象的还积极。

“我们采用的抚养孩子的方式是社会化抚养。”说完这句，尹栗停下来看了微粒一眼。微粒点了下头。“在第七期之后，我们选择剥夺个人的生育权利，通过基因编辑创造新一代生命。新生儿会划分到不同的区域，一岁后可以到外面活动，六岁后可以跨区活动。当然具体情况会根据每个人的不同做出调节。”

“一开始会用编号来区别各个区域，等孩子们都进行完基础教育，会由孩子们一起取名字。基础教育在本区域进行，最后会有老师进行测试。就像你今天问的问题那样，它问我们‘去了外面之后想做什么？’”

“它和我们说‘这是个好答案。’”说到这里，尹栗笑了一下。“就和我今天回答你的一样。”

微粒回以微笑。

“你的工作是探索类的吗？你说的话有些像我认识的从事这方面工作的人。”

“我做过工程师。主要方向是精密仪器制造，顺带还有一部分动力研究的工作。”

微粒停顿了一下，继续发问道：“你想传达的疑惑是什么？”

“我想知道面对终局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说着说着，尹栗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不断地抽动自己的面部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最终形成了一张扭曲的笑脸。“我想问‘我们去往何方？’至于‘我们’是什么，就见仁见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