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
这就是关押启迪者的牢房,两人都再熟悉不过了。门上有一扇可以推开的小窗,门底是用来送饭的凹槽。他和希尔德一人一边,逐一拉开小窗,仔细地观察着内部,可每间房间都空空荡荡,一直到走廊尽头,他们都一无所获。
“……怪了,情报有误?”
“希尔德?”
希尔德回过头,看到雅各布正面对着一扇紧闭的双开大门,右手紧紧握住刀柄,已经摆出了准备的架势。他又看向那扇门,总觉得有点眼熟,才想起来这是楼梯间的门。
“……我不记得这里还有楼梯。”
说完,雅各布小心地用左手抓住门把,轻轻按下,站在原地向前倾,把门开了一半。门内一片漆黑,他只能依稀辨识出脚下向下延伸的楼梯,转了180°以后,一头扎进更神秘的黑暗。
“……是向下的。”雅各布道出了这浅显的事实,可两人都明白这话的分量:这意味着,这里有着不存在的地下四层。而那里有什么,没人知道。
“喂喂喂?哥……无影?无界?听得见吗?”
“听得见。”雅各布与希尔德对视了一下,默默地关上了门,拉过对讲机回道,“你们到供电室了吗?”
“无怨姐她在鼓捣发电机……什么?噢,她准备好了。”
希尔德听到以后,率先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硕大铁门,雅各布其次。两人在门边做好准备,雅各布对着对讲机说道:“我们就位了,随时可以开始。”
“好——嘞!预备,三,二,一!”
随着一声巨响,整个走廊瞬间变得一片漆黑,之前混入背景的风扇声、齿轮声,现在全部消失,只留下彻骨的、漫长的寂静。光是这转折就能击溃稍脆弱的心灵,强如雅各布和希尔德,也情不自禁地绷紧了神经。
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时间感是不可信任的。当不祥的红灯亮起时,两人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能互相看到对方之后,雅各布抬起头,看到门框上的警戒灯由红转绿,才把手放上门板,准备推门。
“嘘!”
突然,他的手腕被希尔德抓住了。后者收回手,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走廊的另一端,让雅各布用心听。他照做了,果然,有什么噪声从纯粹的寂静中升起,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犹犹豫豫的响动,极易让人误认为是幻觉。但是,只在几秒以内,噪声就汇聚起来,像是晚高峰时地铁站杂乱的脚步声,又像是在鼓面上撒一把玻璃珠。
借着诡异的红灯,两人小心地寻找噪声的来源,直到他们又回到了那不存在的楼梯间前。此时,噪声已经从一条小溪长成大江,越来越响,明显地在逼近、在上升……
“希尔德!离门远一点!”
雅各布飞身过去,扑开了希尔德。可是,太晚了,他现在正面对着那门,下一秒,一股巨浪就把门板喷到了他的身上,又把他狠狠压制在地。隔着门板上的小窗,他看见了,在另一头注视着他的怪物。那怪物还依稀可见人的轮廓,甚至还挂着从前是衣服的破布条,可是现在,几乎所有的表皮都被腐蚀成了坑坑洼洼的棕色褶皱,不少地方还长着脓包,一些已经爆裂开来,从里面流出棕黄色的汁液和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它的脸更是面目可憎,左半边脸完全腐烂,雅各布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恐惧的倒影,反射在怪物那裸露的眼珠的底部。
他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莉莉丝口中的“呆呆”,学名“愚昧”,卢瑞恩的失败试验品,是那些没能承受住天启的恩赐,便转而传递它怒火的人们。
愚昧高举起了右臂,那原本应长着手的地方,被过度生长的骨头利刃所取代,而那骨刃的刀尖,正指着他的眉心。
它挥臂刺下,骨刃像划破一张A4纸一样轻松刺破门板,扎进了地板,却唯独没有伤到雅各布。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被希尔德从门板下一把拉了出来。两人不断地后退,眼睛紧紧地盯着不断从那门里涌出来的,更多的愚昧。
雅各布率先出刀,寒光一现,一只愚昧便为它的鲁莽付出了代价。可同类身首异处的惨状对余下的愚昧毫无影响,反倒是火上浇油般激起了他们的攻击性,一齐吼叫着冲了上来。希尔德撑开盾板,挥臂将一只愚昧拍在了墙上,让开身子给雅各布补刀,自己又向前冲去,坦克一般把一群愚昧全都撞倒在地。
趁着愚昧还在努力爬起,雅各布站在原地,把刀收回刀鞘,一只脚向后撤,尽可能压低身形,闭上眼,在心中勾勒出了一条红线……
“神闪!”
一阵罡风席卷过了走廊,雅各布收刀入鞘,所有愚昧的要害处都齐刷刷地多了一道干净利落的切口。然而,还没等两人喘口气,更多的愚昧被打斗声吸引,从门口涌出,仿佛根本杀不完。
“无影无影~我们到机房了哦,可是没找到情报,现在去你们那边——”
“不!不要过来!”雅各布急忙抓住对讲机,躲在希尔德身后对着里面着急地大吼,“我们被呆呆伏击了,你们试试能不能换一条路赶到主控室!”
“来不及了吧?只剩三分钟了!”
“试试!”
一只愚昧便从通风口落下,正好降落在两人的身后。它挥起骨刃突刺,雅各布闪身躲过,顺势一刀将其斩杀,可对讲机却被刺了个对穿。
“无界!你盾撑太大了!”
雅各布看着希尔德手臂上细小的伤口,担忧地提醒道,可后者却毫不在意,而是续上了刚才的话头:“她们来不及的。只有我们能做到。”
“怎么做?!”雅各布挥刀把一只愚昧钉进地板里,又抽了出来。他们现在被怪物的潮水两面夹击,一边有愚昧不断从天而降,另一边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突然,身后的希尔德转向了他,高举左臂上的盾牌,直直地插入了地面。
“就这么做!”
盾牌不断地铺开,迅速扩展,把钢钉打入能接触到的每一寸表面,最终,形成了一堵钢铁的城墙。
“听好了,无影!”希尔德的声音从墙上的一扇小窗传来,雅各布赶紧凑了过去,从里面看到了只给自己留了一小块薄铁片的希尔德。越来越多的愚昧抓住了他,想要刺他、砍他,却都被他的皮肤给弹开,一点划痕都没有留下。但是,它们把他拖进了潮水的正中央,最后,连说话声都渐行渐远。
“你快去主控室……我没事的……在山头上集合……都靠你了……”
“希尔德!”雅各布一拳捶在墙面上,眼睁睁地看着墙那边的愚昧一个个地转过身扑了上去。于是,他转过身,紧咬牙关,握紧了刀把,把所有无处释放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每一个胆敢阻拦他的生物上。
他很快就到了主控室,随着他把大门用背顶上,备用发电机适时地启动,锁住了门。
而门的那边,走廊上,在一层又一层的腐臭怪物的重压下,希尔德仍在屹立。无数把锋利的骨刃刮挠着他的躯体,可他却毫发无伤。
“雅各布……已经走了吧……可别在这时候犯蠢啊。真是不好意思……我骗了你……”
突然,他猛地直起身子,用一股堪称野蛮的怪力掀翻了身上所有的愚昧,又把一批想要追上来的愚昧拦腰斩断。
没错,斩。
他左臂上的钢板,现在已经变形成了三角形的锋利臂刃。而他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为纯粹的白色。他面对成群结队的可怖怪物,身体开始颤抖,但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近乎疯癫的狂热。
“其实……我超喜欢这种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