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殿,天下政令皆从其出,芸芸众生仰仗其鼻息。
是裁判之所,公正之地。
如此重要的圣所,又怎么容许妖魔出入呢?
崇侯坐在太宰殿的主位上,西伯姬昌的座位在他左手边,仅次于他。
大邑商尚白,作为天下诸侯之长,崇侯也穿着一身白色的朝服,衣面上绣着金色的夔纹,但华丽的衣纹和他身体上遍布的繁复刺青相比,就太相形见绌了。崇国国俗:男子断发纹面,女子也竞相模仿,作为国侯,崇侯当然遵守。
西伯姬昌也早早到了,其余诸侯向两人行大礼,姬昌再起身,向崇侯致意——只因崇侯是诸侯之长,否则姬昌无需如此。
来朝的诸侯站在左侧,内臣都列在右侧。
众人站定,崇侯举起左手,示意在场所有人安静,费仲才拖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赶到大殿,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悄悄站到内臣队列的末尾,顺着他手臂上,有几滴血滴到大殿地板上。站在费仲前面的官员似乎察觉了异样,回头看了看他。
空气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紧张气息,时间在这里也变得缓慢起来。
崇侯的目光审视过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朝会,可有事呈奏?”
司礼大臣商容首先禀告,他上了年纪,须发皆白,但声音仍然洪亮而有力:“启禀太宰大人,十日后是女娲娘娘诞辰,女娲宫已派人来朝歌收取献礼,并商议庆典事宜。”
“你操办时按照往例即可。”崇侯回复。
商容又拱手:“且慢,女娲宫使者说,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希望帝君能亲自前往拜会。”
“我会禀明陛下的,由他决定是否亲自前去拜会女娲宫。”
商容退到一边,又有内臣来禀报:“启禀太宰大人,从去年到现在,东南徐、淮等地水患频发,七国诸侯已联名上书请求降低赋税,以减轻国中百姓负担。”
崇侯脸沉下去了:“谏议大夫,你可知朝歌正是对北海用兵紧要之时?粮草,人马,辎重,抚恤,样样都问我要钱。钱从何来?诸侯不体恤朝歌的难处,反而在赋税上多方推脱,意欲何为啊?”
谏议大夫一时语塞,半晌才回:“书信中也说,他们愿意来年补齐今年欠缴的部分,希望太宰大人通融。”
“都要我通融,却不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各地诸侯应为我大邑商分忧,羊群有死就有生,庄稼割了一茬还会再长新的,去回信给他们,如果今年不交齐钱粮贡品,自会有人上门去连本带息讨要。”
谏议大夫悻悻退下,高台上西伯姬昌从头到尾一语不发。
和崇侯一身雪白不同,他穿着深绛红袍子,衣料没有多余的刺绣装饰,全身上下只有腰带的带扣是错金银铸的,带扣被做成了开明兽的头部形状,大张着口,紧紧束着皮带。
内臣和诸侯纷纷望向他,但他什么都没说。崇侯侧头向他:“西伯有什么看法吗?”
“按时足额纳贡是诸侯分内之事。”姬昌轻描淡写:“太宰大人,议下一条吧。”
接下来,又有内臣和诸侯奏事。
有庄园来报奴隶集体逃跑,督工被杀;飞探在凛国发现了一株千年古木,砍伐时有鲜血蹦出,此等种种。
等报到东海国发生的一桩奇事时,崇侯也不可思议问:“东海陈唐关将军李靖的妻子怀孕三年了还没有生产?”
言官回答:“千真万确,李靖将军寻遍良医仙方,但无济于事,现在上表朝歌,想请求神木苑开坛祈福。”
“我听闻上古时大夏禹王也是被怀胎三年才降生,莫不是李将军家要生个圣人?”
崇侯的脸难得舒展开:“那就准许神木苑开坛为其妻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