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时,姬发在驿馆的床上醒过来了。
君父和王兄没在身边,周围也没有忙碌进出的侍从,只有散宜生叔叔坐在床头。
他拿了一支竹筷,低头细致挑着小碗里黑糊糊的药膏。
药膏散发出清凉的气味,能祛邪解毒,让人迅速恢复精气。
“醒啦?”散宜生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搅拌药膏:“昨晚为什么私自出去?”
“啊?”
姬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不出意外,扯动了皮肤上遍布的伤口:“嘶——”
昨夜被怪鸟袭击的回忆瞬间涌入脑海,它们的爪子和喙尖锐锋利,撕开皮肤不费吹灰之力。
它们是喜欢吃腐肉,但也不拒绝来口新鲜的就是了。
第一只按捺不住的黑鸟俯冲过来,利爪抓住姬发稚嫩的肩膀,锋利的喙向更是朝他眼眶啄去,喙尖离他的眼睛只有几寸,差一点就要刺穿他的眼球。
如果没有那枚凤凰骨哨。
“又在发呆了?我问你为什么私自外出?”散宜生叔叔的声音把姬发拉回现实,他顿了顿,补充到。
“还惹了一大堆臭气熏天的夜鸦。”
姬发问:“是散叔叔救了我吗?”
“不是我,我睡到鸡打鸣才起来。”
“那,是我王兄救了我?”
“也不是,少主回来的时候,你正躺驿站大门口了。”
总归有人带我回来的吧,姬发心想。
为何完全没有印象了呢?
“那就是我君父……?”姬发又问,这是最可能的答案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妄想用反问蒙混过关,小少主。”
散宜生把药膏涂在自己手背上:“就算你现在不说,待会君上和少主从早朝回来,他们也会问你的。”
“他们去觐见帝君了吗?”
“只是去太宰殿和诸侯百官会面,朝见的日子是三天后。”
“我也想一起去觐见。”
“你这花狸脸还能去见谁?起来,翻身。”
姬发乖乖翻身趴在床上,露出背来。
他的背尚从肩到腰,也布着几道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抓痕。
“不太严重,都是皮外伤,明天就好了。”
散宜生把黑色药膏细致的敷在伤口上,没有一处遗漏。
他涂药的动作极为轻柔,生怕弄痛了姬发。
他一边涂,一边不时抬头看看姬发的表情,确认小少主是否感到不适。
伤口周围的皮肤接触到清凉消肿的药膏,姬发不禁瑟缩了几下。
“上药呢,不要乱动。”
小少主的皮肤很像他的母亲。洁白细腻,宛如凝固的酥油,要是留疤就太可惜了。
散宜生想,似乎心有灵犀,姬发也说。
“我受伤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告诉我母妃,尤其是回西岐以后。”
他趴在枕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倒显得他委屈。
“哦,闯了祸,受了伤,第一个想法却是不敢让王妃知道吗?”
“你知道我母妃脾气的。”
姬发记起王兄带自己去山上摘枇杷那回。
他们想给久咳不愈的母后亲手做枇杷膏,结果姬发从树上摔下来……
母妃她相当生气,重罚了随扈不说,就连王兄去被贬去牛栏做了十天的苦工,她才渐渐消气。
“你不一样啊,我的孩子,你是我最贵重的宝贝。”姬发向母妃求情,母妃抚着他的脸说。
所以,这次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母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