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转戌,暮色苍茫。
练功的别院内,只剩下陆安和林雪婵二人。
就在刚刚,后者带着几名家丁,抬来了新的浴桶。
至于那份价值不菲的药帖,已经被熬煮成了一锅黑乎乎,带着浓郁药味的粘稠状液体。
“兄长第一次以药液锻皮时,疼得哭天喊地,不过他那时才十六岁,你应当不至于吧?”
“痛就喊,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难道强撑着就是英雄了?”
陆安将鼻尖凑近药锅,被熏得直欲发吐。
单从味道上而言,已经分辨不出用了哪些灵材宝药了。
林雪婵眨眨眼,嘴角笑意若有似无。
这家伙言行举止,确实有异于常人,每每与他交谈,她都觉得分外有趣。
哪像府里其他人,要么对她唯唯诺诺,惭卑疏远,要么刻意作君子之态,若即若离。
唯有陆安,将自己视作常人对待,哪怕是与前者呛声,她都很难心生愠怒。
因为大多数时候,陆安的话都很有道理。
“不怕别人笑你?”
“笑就笑,我又不会少块肉!”
陆安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盯着林雪婵。
后者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皱眉道: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陆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二小姐不准备出去么?”
“我这桶里的水都快凉了,还是说,你想看我泡澡?”
说着,他作势要脱衣服。
林雪婵闹了个大红脸,轻啐道:
“呸,谁要看你泡澡?”
她扭头就走,出门前抛来一物。
“药浴时清醒最好,需得时时运功淬炼皮肉,若实在疼痛难捱,也别晕过去,这是安神膏,涂在太阳穴处,能帮你保持灵台清醒。”
“提醒你一句,这样反而会让疼痛感更加明显,不过我想……”
“如果有一天你真能走出沧州,去救你那青梅竹马,这些苦头,倒是能吃下的。”
陆安伸手接过,是一个小小的紫檀木匣,还留有淡淡余香。
他盯着屋外女子的纤弱背影,表情格外认真。
“林雪婵,有朝一日,我若能踏足武道宗师之境。”
“定然会想方设法,帮你治好身体。”
陆安本以为后者会感激涕零,眼泪哗哗的流。
没成想到的是,林雪婵沉默片刻后,忽然扭头,用颇为怜悯的目光与口吻,冲他说道:
“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尽量多吸收药效,练得皮实一些,这样明天能少吃些苦头。”
陆安困惑不解。
“明天少吃些苦头?什么意思?”
“我爹没告诉你?”,这下轮到林雪婵吃惊。
陆安则满脸茫然,可是还未等他再度发问,女子扔下一句话,便跑得不见了人影。
“那你先安心练功,想知道的话,明日清晨用过早膳之后,来演武场寻我。”
“故弄玄虚……”
陆安被她这么一搅和,反而有些难以平静下来了。
“少吃点苦头”,“练皮实些”,这话里话外,整得自己像要挨揍似的。
没记得哪里拜师的习俗,是要先被师父打一顿的啊?
以沧州地界来说,无非就是正衣冠,盥洗,叩首,献上束脩,然后师父训词,宾客全程旁观。
这整个章程,比收义子还要隆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