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星光, 阿周飞快地打量着来人,二十多岁,衣着华贵, 身后跟着五六个侍从, 说话虽然和气可是到人家门前拜访却连马都不肯下, 隐隐又是高傲。很快在心里做出了判断, 是个贵人, 但?只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忙道:“我外甥女?没在?家?。”
这两年跟着苏樱各处辗转,她也养成了谨慎警惕的?习惯, 除非相?熟的?人, 否则绝不会放进门来, 况且又是深更半夜, 又是个陌生男人。“你走吧。”
扑一声,大?门在?眼前关?闭,张法成皱皱眉, 拿马鞭柄再又敲了几下:“大嫂,大?嫂, 叶画师去哪儿了, 什?么时候回来?”
屋里没人回应,大?门紧紧关?着, 张法成陡然生出一股愠怒。这还是他长这么大?, 头?一次遭人如此冷遇, 忍不住又敲了几下, 欲待亮明身份逼她开门, 然而四邻八舍在外头纳凉的人们都已经留意到了,有?几个男人正摇着蒲扇往这边走, 张伏伽一直训诫他们这些张氏子弟要谨言慎行,不得仗势欺人,若是闹起来,只怕到时候不好跟张伏伽交代。
反正人在?这里,也跑不了。张法成又敲了一下,温和着语声:“那么我改日再来吧。”
快马加鞭,拣着人少的?地?方飞快地?走了,张用?赶过来时只看见他的?背影,忙向边上看热闹的?打听道:“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方才开门关?门只是一瞬间,又不曾吵又不曾闹,那些人也都没闹清楚怎么回事,“一晃眼就走了。”
张用?猜度着,指着门户紧闭的?房子又问道:“这是谁家?呀?”
他是外乡口音,哪怕穿着当地?人的?衣服也装不像本地?人,旁边纳凉的?都是苏樱的?紧邻居,知道她一家?子都是女?人,自然替她警惕,七嘴八舌反而追问起他来:“你一个大?男人,深更半夜东打听西打听的?,要干什?么?”
“对呀,你从哪儿来的??从前没见过你。”
“你不是本地?人吧,为什?么打听这些事?”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张用?生怕被缠住暴露了裴羁的?行踪,拣着人少的?空隙嗖一下跑了:“没事没事,我随口问问。”
他跑得快,邻居们追他不上,连忙又过来敲着门给阿周报信:“周嫂子,周嫂子!”
没人应答,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光亮也没有?。
后门,阿周紧了紧斗篷,快步往梵音寺走去。方才她躲在?屋里看着张法成走了,立刻便从后门离开,前门外的?动静全都没有?听见。这两年里随着苏樱各处辗转,她比先前警惕许多,刚才那男人来的?古怪,而且这么晚了苏樱还没回来,让她总觉得有?点慌,想着去迎一迎。
匆匆走过两条街,天越来越黑,行人也渐渐少了,忽地?听见驼铃声,抬头?一望,苏樱和叶儿同乘着一匹骆驼往这边来,旁边跟着的?是康白,阿周一颗心落了地?,连忙迎上去:“小娘子!”
石牌楼集市。
张用?进门禀报:“张法成似乎是去找人。”
似乎?裴羁抬眼,跟他的?人都知道,他要查的?事,从不要这些含糊猜测之词,怎么反而是办老了差事的?张用?,这么给他回禀。
张用?心里一凛,自己也知道差事没办好,硬着头?皮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那些人对外乡口音很是警惕,我怕暴露身份不敢停留,便先赶着来回郎君。”
裴羁思忖着。没有?放张法成进门,那么应当不知道张法成的?身份,否则不敢如此轻慢。行事如此谨慎,那些邻居明显又都维护着,那么张法成要找的?,很可能是个女?子。唯有?女?子,才会对陌生男人深夜登门如此谨慎抵触,以至于邻居都替她担心。
明明只是与己无关?的?事,心跳却突然快到极点,裴羁觉得异样,猜不透原因,许久:“你可看见那应门的?人是什?么模样?”
“不曾。”张用?懊恼着,“去晚了一步,张法成堵着门我看不见,等他走了里面门也关?了,到底连里头?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应当是女?子。”裴羁道。心口处贴着的?铜钱似乎又开始灼烧,裴羁起身,隔着衣服摸一下,在?越来越紧的?呼吸中慢慢又松开。门外零零星星还有?吃酒嬉闹的?声音,如此古怪的?感觉,今夜注定?也是个难眠之夜,那么不如亲自走一趟,看看那让张法成深夜来访的?,究竟是什?么人。
街道上。
阿周跟在?骆驼边,急急说着方才的?情形:“……那人临走时说改日再来,我怕有?什?么事,所以赶着过来找你。”
苏樱直觉与今夜在?节度使府的?遭遇有?关?,皱眉思索着,随即听见康白的?语声:“来人听着像是张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