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注定要在东躲西藏里度过了。
成年人还好,孩子简直无助极了。
人群之中,一个七岁的孩子踉踉跄跄,他哭着说:“妈妈我跑不动了。”
他的母亲死死拽着他,几乎把他细瘦的胳膊拽脱臼,“坚持住宝贝。”孩子哭得很大声,他对眼前所经历的东西充满模糊,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要跑,到处都是血。
母亲毫无办法,只能抱着他跑,孩子也将自己的脸埋在母亲的脖颈处,但孤儿寡母怎么跑得快?
渐渐落在人群之后,眼看犯罪分子要追上来,年轻的母亲脸上渐渐蔓延起绝望,眼角噙泪。
好在,突然在一个拐角处,江雪律停下,说:“所有人都蹲下!不要发出声音!”
在所有人陷入慌乱时,唯有江雪律保持冷静,他不带任何情感和滤镜的影响,用上帝视角逡巡了一遍现场。
兵荒马乱时分,命令式的说法很管用。
大家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都蹲下了。
母亲也跑不动了,带着儿子连忙蹲下,努力缩小存在感。
小男孩也知道失态的严重性,强忍着恐惧,憋着眼泪不敢啜泣。
大家佝偻着身体,脚步灵活,小心翼翼地后撤,像秦王绕柱。恐怖分子目光往左移动时,大家就跟在江雪律后边,逆时针移动。
人高马大的恐怖分子闯进来,确实没发现人,目光四处张望一圈,一无所获后,暴怒着离开了。
这一进一出就发生在几秒之内,大家心慌慌。
几分钟后,确定安全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江雪律盯着那个秀气的小男孩,沉默不语,半晌说话,“他是不是跑不动了?”
他的母亲猝然爆发出骇然之色,下意识攥紧儿子的手,以为江雪律是想把跑不动的人丢下,母亲道:“没有,他能走,他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现场的众人看了一眼小男孩崴掉的脚。
清楚知道,这根本不是休息一觉就能好的事情。
小男孩也很聪明。
听懂母亲的话,他的瞳孔骤缩,扬起脖子看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江雪律,脸上血色尽褪。
先前积累的好感和崇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第一次经历世界的残酷,因为他跑不动,是一个累赘拖累,要被这个戴口罩的哥哥丢下吗?
江雪律知道这对母子误会了,他摇头道:“并非那个意思。”
江雪律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他不能救绝大多数人。他脑中闪过很多画面——
他询问人群:“大家房间里、随身物品中有没有小女孩的裙子、首饰?”
要干什么?
众人不解。
都什么时候了,询问小女孩的裙子?
好在人群里真的有,尤其是当母亲的,随身背包中总有一两件孩子可换洗的衣服。大家抱着对江雪律的信任,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提醒,他们早就在后厨被一锅端了。
一名年轻女性,从手提袋里翻出几件裙子和一个草莓发箍,“这是我女儿的,这个可以吗?”
江雪律看着这些小女孩特征明显的东西,点了点头,“可以!”
他把一件粉红色的裙子往小男孩身上套,声音微低充满魔力,“穿上,从这一刻开始,你暂时是小姑娘,你今年八岁。”
“???”小男孩涨红了脸,他手臂伸出,挣扎反抗了一下,“我不是!哥哥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我是男生,男子汉大丈夫,我不是女生!”
“我能走路,我今年也不是八岁,我七岁……”
江雪律沉静着眼眸,道:“你确实不是女孩子,我眼睛没问题,但为了活下去,你必须是。”江雪律手握着粉粉嫩嫩的发箍,像魔鬼一般朝小男孩步步逼近,在对方惊悚的目光中。
发箍梳过头发,佩戴在男孩头上,草莓图案衬着男孩精致秀气的脸蛋和大眼睛长睫毛,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孩子一向雌雄莫辨,一晃眼确实看不出来性别。
人群里还有另一个皮肤幽黑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五官较为粗犷,头发短,小胳膊小腿也壮,怎么看都跟女孩子不沾边,打扮起来有点困难。
江雪律只能给他套上了一件蓝色的沙丽裙,眉心点上画上去的红痣,尽量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并交代他,如果真遇到危险,尽量只露出一双恐惧似水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话,不要暴露公鸭嗓,更不要把粗粗的眉毛露出来。
一切都是为了以防万一。
一切都为了活下去。
成年人似有所悟。
他们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会闲来没事折腾一个小男孩,还把对方往女孩子打扮。
果不其然,江雪律折腾完毕后,回过头环视了在场众人道:“如果你们不幸被抓了,落在他们手里,想活下来只有一个办法……我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百分百有效,但得试一试,如果真的面临绝境了。”
后续,这对母子因体力不支,果然被抓了。
阿泰拿枪指着他们,母亲无助地流下眼泪,想起江雪律的话,死马当活马医,她抱紧自己的儿子道:“求求你,杀我可以,不要杀我女儿,我的女儿还小,她还有很多美好的人生没有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