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直避箭!”刘备大惊,两步上前,左手一用力,用圆盾护住法正。
怎知,法正却比刘备还要倔强,身形一闪,再次抢在刘备面前:“主公亲当矢石,况小人乎?”
话音未落,法正的身躯竟是忽地一颤,接着整个儿往下一跪,眼看着就要像此前被射死的众多将士一样,倒入这陇上的尘埃之中。
“孝直!”刘备大惊猛地扔掉右手的宝剑,一步抢到法正跟前,用圆盾死死地护着法正,另一只手则抄起法正的左臂,“孝直,孤与汝俱去。遂退!”
随着法正负伤,刘兵持续了整整一天的猛攻,终于告一段落。而梁军,也终于得到了堪称宝贵的喘息之机。只是,这喘息的时间,似乎也太短了些,因为经过一天的血战,中垒的西墙,已经完全崩塌,虽然梁军又在西墙的残垣上,用尸体砌起了另一堵“墙”,但这中垒的陷落,也是已成必然。
“将军,今日一战,我军屯长以下武官,伤亡过半。若非将军亲赴箭矢,以鼓舞士气,只怕申时未至,我军便溃散了。”杨秋低着头,轻声对黑齿影寒道。在他心中,已经认为,梁军今日的不利局面,有一大半,要归罪于他昨日的布阵。
“秋愿率本部兵,夜袭贼营。将军趁此,率众后撤,兴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杨秋试图,用这种自杀式进攻的方式,来弥补他的过错,同时为梁军的后撤,赢得时间。
但黑齿影寒的精神状态,似乎又一落千丈了,因为直到杨秋话音落尽许久,她才缓缓抬头道:“你说什么?”
“秋愿率部殿后,迟滞贼兵。将军可趁此机会,率军后撤!”杨秋没有再提夜袭的事,或许是在这两三弹指中,他也觉得,夜袭的计划,是多么不可行的吧。
“你之前那句,再说一遍。”但黑齿影寒在意的,似乎就偏偏是杨秋的那句“夜袭”。
“秋愿率本部兵,夜袭贼营。将军趁此,率众后撤,兴许,还能有一线转机。”
“夜袭!”黑齿影寒双眸一亮,“不错就是夜袭!”
“夜袭?”杨秋重复了一遍,而后差点整个儿一跃而起,“将军之意,贼兵要夜袭?”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杨秋话音未落,这茫茫夜空之中,竟忽地炸开无数红色的光团,这光团之下,数不尽的刘兵勇士,再次如海潮一般,扑向刚刚入睡的梁军大营。
虽说,梁军按照军律,早就在大营之外,大概一里路远的地方,布置了警戒线,并派出了一个千人校尉部值夜。但问题是,白天的战斗,实在太过惨烈,不仅各部都伤亡重大,而且,军士的精力,也已耗尽,因此,这个千人校尉部,才刚刚与刘兵接战,便有了松动的迹象。
“呜~”
“呜~”号兵立刻吹响了牛角号,试图唤醒沉睡的将士,让他们抢在刘兵杀入大营之前,起床列阵。但不知是不是由于太过惊慌,还是怎么的,今晚的牛角号吹得,杂乱无章,根本就辨认不出任何讯息。
“将军!前军已乱,该怎么办?”牛盖扑了进来,手尚未拱好,话便说了出来。但接下来,他的嘴却合不上了,因为他发现,黑齿影寒看上去,是一点儿也不惊慌。
黑齿影寒确实很是镇静,不仅没有披挂,反而还拉着杨秋落座,两人摆开了棋盘,正在对弈,似乎那帐外的通红,并不是瘆人的火光,而是美丽的晨曦。
“刘兵徒劳一日,必然十分疲惫。故而这夜袭之兵,数目定止于曲屯,牛校尉何须惊慌?让各部坚守本阵,片刻之后,刘兵必退。”
“诺!”牛盖没有迟疑,立刻拱手应道,而后便扑出了军帐,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步履也不似进来时那般凌乱了。
牛盖刚走,刚才还很是镇静的杨秋,就变了脸色:“将军,贼兵一倍于我,若今夜非骚扰,而是全力来战。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黑齿影寒将白子靠到嘴边,眉头微皱,片刻之后只听得“啪”的一声清响,白子便落在一众黑子之中,这可是一步险棋,要是三步之内,其它白子接应不上,这粒白子,便会被闻讯赶来的黑子群给吃掉。
“夜袭者,鼓三通。三通不胜,则败。”黑齿影寒终于开口了,“因为他们知道,夜袭之所以可怖,是因为军士看不见敌兵的数量,从而心生恐惧。所以古代的良将,在遇到夜袭的时候,仍然会在踏上酣睡,以告诉全军,这夜袭并不可怕。”
“只要我军守住营门,阻断夜袭者的援兵。三通鼓响之后,便会传来捷报。”
每一支成熟的军队,对夜袭都是有一整套可行的预案,以避免在夜袭真的到来之时,大军会手足无措的。但正如黑齿影寒所说,人对黑夜及未知,总是怀有天生的恐惧的,因此当夜袭真的发生之时,军士们初时是必定会被这未知所震慑,进而乱作一团。因而此时,若是主帅还频频下达军令,则不仅对迅速控制局势无异,反而还让局面越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