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原本飘在水面上的,那些带血的床单和衣服,都已经消失不见。
仿佛只过了一瞬间,湖水就再一次恢复了原有的寂静。
甘棠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再想起自己曾经一无所知就那样大喇喇坐在水边玩水,不由一阵胆寒。
“那到底是……”
“都说了,这里头有龙。”
做完这一切之后,于槐看着也像是长舒了一口气,就连声音都比之前轻松许多。
随后,他脱力地踉跄了一下,背靠在大树上,缓缓坐了下去。
“接下来,就只看你那个朋友……什么回来了。”
提及因为借肉仪式而即将回来的那个人,于槐语气变得有些凝重。
“只要人还活着,问题就不大把——”
正说着,男生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有东西在看着他。
于槐很确定这一点。
曾经在借肉井井口感受到的瞪视再一次袭来。
他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往外冒着冷汗,整个人甚至有点头晕。
于槐瞳孔紧缩,看向自己面前的甘棠。
“你——”
你又觉得什么不对吗?
他刚想问甘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就发现面前的少年目光看上去竟然有些发直。
甘棠睁着眼睛,目光直接越过他的肩头,落在了于槐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
“糖,糖伢子?咋了?你,你看到什么了?”
于槐咬着牙,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询问,甘棠的眼珠轻轻颤动了一下。
“没什么。”
良久,于槐才听到甘棠回答道。
只是少年的声音又干又哑,明显就是唬人。
到了这一刻,于槐一反而被吓过头,反而变得有点力气了。
他干脆心一横,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刀——就是之前曾经一刀一刀劈开岑梓白的那一把——然后便是鼓足勇气,猛然回头一把将柴刀抛了出去。
雪亮的刀刃在灌木丛中来回划了好几下,不少枝枝叶叶都被他直接切了下来。
然而透过影影绰绰的树影,无论是于槐还是甘棠,这一刻都没能看到什么可怕的玩意儿。
至少,于槐没有。
“走吧。”
于槐收了刀。
“好。”
甘棠点了点头。
他和于槐都没有再提起任何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虽然,甘棠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汗正顺着额角慢慢滑落。
高烧让他身体滚烫,可他整个人却一直冷得直发抖。
他咬着嘴唇,并没有告诉于槐……
自己刚才好像看见了一条手臂。
苍白的,切面鲜红的手臂。
正像是蛇一般蜷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然后,就在于槐挥刀的那一瞬间,那条手臂便像是某种灵活的草蛇一般,呲溜一下没入了树影深处。
*
等到甘棠和于槐离开龙王潭回到封井村,去往自己家的时候,天已经彻底的大亮。
一夜奔波,分尸,跋涉……
于槐显然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无甚重要。
把甘棠送到门口,于槐已经路都快走不直,只能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嘟哝了一声。
“接下来的事……我……还再查查资料……”
然后,男生便摇摇晃晃离开了。
甘棠看着于槐离开时的背影,目光稍显有些凝滞。
也许是因为平时在城里就有熬夜的习惯。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疯狂,这一刻的他身体已经疲劳到了极致,精神却异常亢奋。
甘棠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一点,这才推开院门,小心翼翼地将身体挤了进去。
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毕竟外婆这个时候也有可能已经醒来了。
正准备蹑手蹑脚回自己房间时候……甘棠的动作却停住了。
他看向自己家院子,感觉到血液正在逐渐变冷。
他看到了一整行满是泥点子的脚印,正从自己家院子的门槛处往住人的房间内走去。
沿着那一条湿漉漉的脚印一路向前,甘棠很快便站到了紧闭的房门前。
怦怦……
怦怦……
他的心跳在这一刻逐渐加快,而当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也泛起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甘棠隐隐预感到了,如今站在房间里等他的会是……
“嘎吱——”
伴随着门栓细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