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消息传至京城,重病在床的皇帝闻讯,气?极仰身?,吐了?一口?血。
司礼监和太医院忙得?团团转。
香阁之?内,满是浓郁药味和帝王身?上的恶臭,混杂一起的气?味。
便连贴身?侍奉的卫皇后,也难免在宫人更换褥子时,差些呕了?出来?。强忍着臭味,终在搀扶皇帝重新躺下后,得?到?允许退避。
神瑞帝目中浑浊,看不?清他这位皇后的神情,艰难地抬起手,几根似是枯枝的手指,朝外撇了?撇。
这是让她出去。
接下来?,是有重事要与朝臣商议了?。
卫皇后见他紧跟着半合上眼,嚅动嘴唇,艰难地对掌印太监道:“将内阁的人……叫来?……”
她弯膝福身?,随后转身?往外走去,在外间坐了?下来?。
内阁的官员,近段时日总有人值守。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跑了?过来?,正是次辅孔光维和卢冰壶。放下官袍,不?远不?近地朝皇后点头以作?行礼,便跟着太监往阁里去。
卫皇后端过宫人送来?的清茶,微抿了?口?,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一国之?君,正在问该派何人前往峡州接管。
朝中文官甚多,口?舌诡辩厉害,却是能打仗的武将,少之?又少。
否则又怎么能让卫家势大,忌惮到?要打压她的儿子,改立温贵妃的儿子为下一任君王?
卫皇后垂眸,看白?瓷盏中漂浮的青色茶叶,端盏的手不?由用力,指关泛白?。
只要挺过这段日子,等她的儿子登基,便不?会有事了?。
她的哥哥送信给她,让她侍奉好皇帝的病体就好。
茶盏放在一旁的桌上时,卫皇后听到?了?卢冰壶的建议:“陛下,臣以为若要止住干戈,非卫家的人前往不?可……”
至于是谁,她并未听清。
模糊之?中,断断续续地,是皇帝气?衰的声线:“朕的皇陵,修得?如何了??”
比起峡州的战事,神瑞帝更为担心?的,是自己的寿终正寝之?地。
这回,缭绕如雾的药香里,是孔次辅的作?答:“陛下放心?,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快要完工了?。”
*
一连两日,卫陵都是身?穿官服早出晚归。
曦珠并未料到?他回到?破空苑,会与她说起因所?谓的前世招魂,峡州发生了?兵乱,急需派人去镇压,而这个差事自然落到?了?卫家的头上。
定然与前世的傅元晋有关,但她并不?知其中细节,也不?愿再回想。
一旦回首,总是会想起归来?的路途,那个早在秋猎时变成亡魂的卫陵……
或许正如他的所?言,现在的他,已然投胎转世去了?。
可是她做不?到?如他的期盼,和眼前这个欺骗她的人,好好过什么日子。
“是谁告诉你我重生的事?是傅元晋?”
可是不?对,卫陵左思右想,应当不?是傅元晋,那到?底是谁?
都到?这个关头了?,他还在关心?这个!
“你如果去峡州,就先?跟我和离了?。”
曦珠没有理睬,只是端过药碗,微微仰起下巴,屏住气?息,一口?灌入嘴里。
在卫陵告知峡州的战事后,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他目光微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喝药的她,直到?她喝好了?药,将空碗放下来?。
她唇瓣翕动,蹙眉缓着苦劲。
从盘中拣起一颗金丝蜜饯,抬手往她嘴里塞,见她细眉皱得?更厉害,却也往里吞咽。
卫陵这才轻轻笑了?一声,也没有理会她决然的和离,道:“不?是我去,是我大哥,明早就出发。”
比起他这个在北方战场出奇制胜的人,峡州那样势力混乱的地界,需要作?战经验更为丰富的将领前去。另点了?几个将军,其中有洛平的名字。
这是朝廷和皇帝的决定。
如今的卫家,他的父亲双目失明,也需一人在京看顾。
卫度那个人,是放心?不?下的。
遑论他更不?想离开她,真?怕他一走,她就要跑了?。
他显然是逗她的,才不?将话说清楚。
嘴里满是甜腻,曦珠狠瞪了?他一眼。
卫陵笑笑,又去正院见过父兄,将傅家尚未暴露的养寇自重之?事告知。时间太过紧迫,比起他派人去找那些证据,不?如大哥去峡州搜寻。
至于能不?能找到?,又有什么关系。何至于花费人资物力去找。
弃城而逃,傅家本是重罪在身?。虚构另外的罪名,落井下石,是再平常不?过的手段罢了?。
若非傅元晋,曦珠不?会离开他那七日,不?会知道他重生的事,他要让傅元晋即便是死了?,也要身?败名裂!
这一世的傅元晋,病死太过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