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卿站在床边。定定看了许久,想起那声沙哑的‘粲儿’,心中又酸又涩。
他没想到父皇竟然能一眼认出他。
明明他早就变了样,父皇怎么还能那么快认出他呢。
裴元卿垂下眼帘,哑声问:“太医说……什么时候能醒”
祁烈给乾丰帝掖了掖被角,叹道:“父皇年纪大了,恢复的慢,太医说恐怕还得两日才能醒。”
裴元卿轻轻点头,眼下是掩不住的青黑。
祁烈心疼道:“你快去歇歇,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让太医好好给你瞧瞧。”
裴元卿摇头,“我得回去。”
祁烈笑了一下,“忘了家中还有人在等你,你这么久没回去,杳杳该担心了,那我让太医跟你一同回去,好生给你检查一下,。”
提起杳杳,裴元卿狠戾冰冷的眸子渐渐恢复了几分暖意,轻轻‘嗯’了一声。
他没有在乾丰帝床前久呆,也许是近乡情更怯,这一刻他无比害怕乾丰帝会突然睁开眼睛,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
他忘不掉当初离宫时父皇看他的眼神。
裴元卿抬脚走了出去,望着眼前偌大的皇宫,在窄长的甬道里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大步离宫。
府里,苏灿瑶倚在门边,身上罩着宽大的斗篷,不断踮起脚尖朝门口的方向张望。
不知过了多久,裴元卿终于出现在门前。
她远远看到裴元卿的身影,眼睛噌的一亮,迈着步子飞快的朝他奔去,身影在游廊里穿梭,衣袂翻飞,像一只翩跹飞去的蝴蝶。
裴元卿才踏过院门,就被温香软玉扑个满怀,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熟悉的人儿拥进怀中。
苏灿瑶仰头看他,双眼泛红,眼中盈着水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裴元卿低头,在她微红的眼皮上轻吻了一下,“我没事,别担心。”
苏灿瑶上上下下的摸了摸他,“你身上哪里有伤快告诉我。”
裴元卿强忍住一声差点溢出来的闷哼,握住她的双手,不答反问道:“让我睡一觉,等我睡醒,咱们就回丹阳城,好不好我想家了。”
苏灿瑶下意识点了点头。
裴元卿扯着嘴角虚弱的笑了笑,将她抱进怀里,身体却忽然软倒下去。
苏灿瑶惊叫一声,连忙将他扶住,“来人,快来人!”
苏景毓听到喊声,快步跑过来,见此场景,赶紧一边喊人一边将裴元卿扶到屋内,把他放到床上。
苏灿瑶泪眼朦胧,忽然道:“让他侧身躺着。”
苏景毓动作顿了一下,将裴元卿扶着侧身躺到床上。
裴元卿是骑马回来的,太医在后面一辆马车里,慢了一步,闻声急匆匆的涌了进来。
苏灿瑶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剥掉裴元卿上身的衣裳,一眼望去,是触目惊心的一片青紫,还有无数道血痕。
屋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灿瑶捂住嘴,泪珠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抬起袖子擦了把眼泪,站起身让出位置,让太医给裴元卿把脉,自己走到铜盆旁边,用温水打湿帕子,走回床边给裴元卿擦了擦身。
苏景毓弯腰帮裴元卿把脚上的鞋子脱了,又脱掉他外面沾了血气和灰尘的外衫,抖开被子盖了上去。
半晌,院判摸了摸胡须道:“幸好没伤到内脏,但伤的也不轻,真不知道他这一天一夜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竟然还能骑马。”
太医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少年的韧性是真强。
沈懿闻讯赶过来,看到裴元卿身上的伤也忍不住连连叹气。
一名年轻太医掏出银针给裴元卿施针,“你们扶着他,他体内有淤血,我得给他施针通一通经脉,再把淤青的地方按揉开。”
苏景毓赶紧脱了鞋上床,按照太医的要求扶稳裴元卿。
苏灿瑶不敢看银针扎在裴元卿皮肉上的样子,背过身去,又抬起袖子偷偷擦了擦泪。
她忽然希望裴元卿只是苏府捡来的普通少年。
院判坐在桌前写下药方,叮嘱道:“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尽量空腹喝药,前三日一天两次,之后改为一天一次,最好坚持喝上一旬。”
苏灿瑶赶紧拿着药方让丫鬟去熬药。
院判看着眼眶红红的小姑娘,劝慰道:“裴公子身体强悍,无需太过担心,三日后我会再过来帮裴公子看诊。”
苏灿瑶摇摇头,“不用了……我们马上要离京了。”
她虽然不知道裴元卿为什么想离开,但裴元卿既然做了决定,那她就遵从他的意见。
院判有些惊讶,但没多问什么,叮嘱了她一些路上需要注意的事,让他们尽量慢些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