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例,成婚这一日,新郎官可以亲迎,也可以不亲迎,由族中人去迎新娘就行,魏祁就没有亲迎,迎亲队伍只有喜娘和国公府其他人,倒也热闹非凡,吹吹打打,喜糖撒了一路。
宋胭穿着大红嫁衣,乘了花轿前往郑国公府。这国公府她是来过的,只是当初去的是西院,而这一次是东院。
早上喜娘嫌她眼睛肿,让人去外面买了冰给她敷了半天,到现在已经好多了,昨晚没怎么睡,她竟也不困,就这么坐轿,下轿,跨马鞍……听从吩咐,由人折腾,又有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盖着盖头,她什么也见不到,就迷迷糊糊不知和什么人拜了堂,在一片闹哄哄中进了新房。
大礼基本已经结束,她身旁的丫鬟松了口气,问她:“姑娘要吃些东西吗?”
宋胭摇了摇头,她没胃口。
盖头底下,能看见地上铺着红色的方胜纹羊绒毯,这样的贵重东西她几乎就只听说过,不曾见过,只这一点,就显露这国公府东院的贵气。
她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
前院还有宾客,是以魏祁也没来,宋胭端正坐在床边,盖着盖头,静静的等,沉默,哀痛,又有点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夜渐渐袭来,窗外变得灰朦朦的,新房内点起龙凤蜡烛,喜娘也备好了合卺酒、莲子汤,还有用来剪头发以成结发礼的剪刀等等,但就在这会儿,门外有了动静,随后她便听见脚步声,那脚步声有些急,显得轻飘飘的。
她越发坐得端正,却听见一声:“奶奶——”
是一个婆子的声音,在唤自己。
随后她又道:“奶奶,我是太太房里的赵妈妈,刚才宫里来人,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大爷换下喜服就进宫去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太太让我过来知会一声。”
宋胭知道,大爷说的便是魏祁,他是长房长孙,年纪大,官位也高,国公府极少称他做大郎,都是称大爷。
她开口道:“知道了,多谢妈妈告知。”随后唤了声秋月。
秋月知礼,很快就拿了提前准备好的喜钱出来,赏了那妈妈一串,妈妈笑道:“多谢奶奶,那奶奶先休息着,我就下去了。”
赵妈妈这一走,又不知过了多久,夜深,外面宾客也没了声音,大概是都散去了。
旁边喜娘等得哈欠连连,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儿又是国公府,硬熬着一声抱怨也没有。
宋胭也没有抱怨,甚至还有点庆幸,只是她也知道这种庆幸只是暂时喘息。
终于等到四周一片寂静,宋胭开口吩咐:“喜娘先去坐一会儿吧,等大爷回来了再说。”
喜娘也是四十多的人,站了这么大半天,实在遭不住了,听了这话,如临大赦,随后又问:“那奶奶您……要不先撩起盖头吃点东西?”
宋胭摇摇头,一来不合规矩,二来没胃口。
喜娘走后,宋胭也让身旁丫鬟休息。
秋月春红几人有的去了次间,有的到了下面暖阁,寻了个坐的地儿,便靠着打盹了,她们也实在是累了,不一会儿就一个个睡去。
宋胭独自盖着盖头坐在床边,听着红烛微微的“噼啪”声。
设想过很多次这一夜的情形,也害怕过很多次,却没想到是这样。
后来,她又听到三更的更鼓声,自己也终究是累了,轻轻靠在了床架上,想睡一会儿,但脑中清明,完全睡不着。
她听着虫鸣,听着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直到窗外开始露出一点光亮,院中各处有了动静,国公府开始忙碌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魏祁并没有来。
这个时辰,宋胭该准备梳洗给长辈敬茶了,最后终究是顾不上礼节,自己揭了开头,让人撤了合卺酒和莲子汤这些,大太太那边也传来话,先让喜娘离开了。
秋月替宋胭卸下新娘的妆饰与嫁衣,换了新妇的衣服,去前厅敬茶。
国公府分为东西两院,东院是长房嫡出,有爵位在身,西院是次子那一支,宋胭是东院的媳妇,但这样的日子,自然是两房人都在,她一进门,便见到坐在靠中间位置的冯氏——五郎的母亲。
她连忙垂下眼,不敢多看。
冯氏也不敢特地去看她,哪怕这个时候看新娘子是十分正常的。
这时一人开口道:“老大还没回来,你便先给你祖父请安吧。”
宋胭没见过婆婆,但一听这话便知道说话人的身份,连忙上前道:“是,母亲。”
面前人打扮并不雍容,而是整洁素雅,略显清瘦的身形,眉眼淡淡的,那种神情,就像是看丫鬟做事的主子一样。
宋胭知道这种印象不是错觉,事实就是,婆婆的确不喜欢她。
谁能喜欢一个身份地位完全和自己儿子不匹配的人?谁又能喜欢……本是西院儿媳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