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沂猜想,他怕是也不想看见这个儿子?。
萧沂转身就走?,他对这个父亲亦无留恋,或许曾经有过,但早在?永巷被扼杀了,还有在?他的冷漠,与皇帝和太子?父慈子?孝中,渐渐不再有。
风吹得亭子?灯笼摇晃,帝王双眸晦暗不明。
“慢着。”
皇帝叫住萧沂,亦是一个父亲第一次叫住儿子?,萧沂一愣,随后那份诧异转瞬即逝,他警醒自己?,身在?这皇宫,低微皇子?不该对父爱抱有期待。
萧沂一笑,面上恭敬,笑不达眼底。
“父皇唤住儿臣,有何事吗?”
皇帝定定地望着眼前的人,望着他的眉眼失神,直至冷风使其清醒,他缓过神来,轻咳了声,他老了,带着几分沧桑。
“明日就是你的大婚,第一个人生大事,一晃这么?多年,你也这般大了。”
萧沂看不清那个年迈帝王的神色,他自嘲自己?又心存盼望,竟觉得此刻的男人倒真有几分父亲的样子?。
“婚事虽匆忙了些,但你放心,礼数都不会亏着。”
萧沂点头?,他自知那不是因他是父皇的儿子?,而是为太后冲喜,才不会亏着。
帝王小心翼翼触摸着琴,“还记得上一次太后病重,便是这琴音安慰孤,成为天下之主这条路,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每一次孤困顿之时,都是她用?琴音和纸笔开?导孤,伴了孤春夏秋冬,孤好想见见她。”
萧沂不知,他说的那个她是谁。
只知黑夜里,帝王望着他,透过他不知在?看着谁。
帝王虚了虚眼,忽然质问道。
“你所要娶之人,真的是你想娶之人吗?”
萧沂蹙眉,他不知道林惊雨是不是他想娶之人,从?前不是,如今只能?算是认命。
但眼前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在?此时看着有些落魄,似是在?对那个问题沉思,他问萧沂,却又像是在?问自己?。
萧沂扬唇,“儿臣只知,我知道要娶之人是谁。”
他话中带讥讽之意,皇帝听出?,却不恼,只是惆怅一笑点头?。
“那便好,那便好。”
此刻夜深,二人隔着朦胧的纱,遮住许多往事,他像其他父亲一样说几句成家大道理。
“成了婚之后,便是真正的男子?了,要为妻儿担起责任,顶天立地。”
“既娶了人姑娘,就要疼她护她,虽身在?皇室,但幸不是储君,没?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可?以倾心爱一人,可?以信守承诺不辜负她。”他说着说着,又兀自喃喃,“不是储君,她不会怕你,让她逃了,再也找不着,见不到。”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化在?寂寥夜色里。
萧沂望着此刻落寞的男人,语调微扬,刻意似地郑重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会辜负所爱之人,此生唯她而已。”
皇帝虚了虚眼,看着与他极像的人,“那样,真好。”
*
大婚如期,林府亦是忙活了半天一夜,意头?是给太后冲喜,帝王言,既是冲喜,驱逐污秽,那便办得能?有多大,就有多大。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大喜。
林家不敢怠慢,林尚书连夜清点嫁妆,事情从?急,将库房里的奇珍异宝能?搬的都搬了出?来,金银铜钱堆累,城西十八家铺子?,良田数亩,绫罗绸缎无数,一箱箱堆在?林府后院。
加上老太太与郑小娘原先准备的,足足有八十八箱嫁妆,堪比嫁太子?妃。
如此才匹配得上从?皇宫鱼贯而入进林府的聘礼与赏赐,在?这场隆重的大喜里不显得寒酸,好体现出?对太后敬意。
朱红灯笼从?府门?高挂至女子?闺阁,窗外喜鹊跳枝头?,屋内罗帐飘荡,铜镜前端坐着一个穿嫁衣的女子?。
身旁四?个嬷嬷,两个丫头?围着,给她梳妆,吩咐成婚事宜。
女子?肤如羊脂玉,两颊浮着胭脂,如两片荷花瓣儿,白?里透粉。
她纤手捏着口脂,唇轻轻微抿,朱红上色更添明媚,黛眉轻染,如画里的墨山,额间点一旭日,近看是一朵凤仙花的花钿。
她今日妆容明艳,唯一不符的是那双好看的眼睛,略显疲惫。
林惊雨昨儿个只睡了两个时辰,还是跪拜完回去小憩的,她听了一整晚宫中规矩,大婚时的礼仪。
以及后半夜里,小娘爬上她的床,硬是给她讲些同房之事。
按小娘的意思言,虽说二人已同过房,但夫妻之前依需床榻风趣来增进感情,如此夫妻才能?和睦。
那时她眯着眼,撑着脑袋,嗯几声,思绪早已与周公捉蝶,那些同房之事,她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反正她与萧沂各过各,也用?不到那事。
所以不重要。
探枝从?外端着一盒东西,兴冲冲进屋,“小姐,这是宫中送来的,道是三殿下赔给小姐的披帛。”
探枝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霞帔,珠玉细密精致缀满边,金丝鸳鸯戏水,红蓝比翼鸟高飞,下垂金玉坠子?,华丽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