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十三年十月，凉州城被围，张玄总兵带着名震天下的青州白马龙骑兵，去增援凉州前线。他们从小镇经过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就有林衣等人。看着一排排雄姿英发走过的轻骑脸上或骄傲或自豪的神情，他的心中却是充满怜悯，这是一条不归路。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奔赴绞肉场，他们只是权贵用来交换利益的棋子罢了。要是放在自己了解的古代，他可能会有保家卫国的使命感，而在这个强者为尊的腐朽王朝，他林衣什么也做不了。

蚍蜉何故费心鸿鹄之远志？

简而言之，干卿何事。

嘹亮的号角声且行且远，路边的人群渐渐散开，只有林衣一行人站在巷口，呆呆地望着那飞扬的尘土。

结合谢老爷推演的局势情况，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带着白马龙骑越过雪原，朝着莽军阵营冲锋。他仿佛看到山岳般的莽荒妖兽拔地而起，像吃豆子一样抓起白马与骑兵丢入嘴中咀嚼。当幻想到自己被巨兽一掌拍成肉泥的一刹那，林衣的身体不自觉的一哆嗦。

他只觉得浑身发凉，思绪像是决堤洪水，在此刻滚滚而来。他脑海里还印着刚走过去的那些面容，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北莽妖兽的血食，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林衣已经闭上了双眼，他的手不觉地握紧了断刀，仿佛正有妖兽迎面扑杀而来。不能死，他要反抗！

拔刀！

猛的，背上被巨爪划过……

拍肩膀的是雄二，他诧异地看着汗流浃背的林衣，也愣愣的退了一步：“老大你怎么了？”

刀鞘已经露出寒光，胸口奔涌的气机像是得到了疏通，林衣长长舒了口气，平复心情后说：“我没事，有什么情况吗？”

“都走远了还在看啥，回去吧，到饭点了。”

回到山神庙中，十几个乞儿围着火炉烤玉米，这是他们囤的余粮。

看到烟火升腾，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暖气，林衣才感到心脏渐渐平稳下来，但是那种面对死亡的无力感挥之不去，聊天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亲近的兄弟问了他好几次，也只得到没事没事的敷衍。

“莫不是！”雄大清澈而又睿智的大眼睛与在坐所有乞儿对视一遍，笃定的说道：“准是看上王铁匠家的姑娘，犯相思病了。”

一顿哄堂大笑，叶丙捂着肚子直说快不行了。还有人调侃，说雄二也心仪着这位姑娘。弄的雄二脸红脖子粗的说：“老大喜欢，自然是让给老大的……”

紧接着又是一顿大笑。

林衣依旧魂不守舍，并没有搭腔，吃完玉米后起身就走：“我吃好了，湖边见。”

屋里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雄大也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有继续取笑。

来到湖畔训练场，林衣背着巨石跑了数圈，直至精疲力尽方才坐在弯垂的树干上休息，他看着被冻结了大半的湖泊怔怔出神。

眼中，小镇被莽军占领，整个镇子被焚烧殆尽，熟悉的街坊和兄弟被莽军圈养的妖兽吞食的画面清晰可见，林衣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林衣想起被雄二救回来那天说的一句话，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他现在没有力量自保，更没有力量保护他们，无奈的叹息一声，要想办法保命！

无人察觉到，此刻林衣的右手有金色纹路若隐若现，而他手掌撑着的树干已经被抓出手印。

进入十一月，坏消息接踵而至，青州白马龙骑军无一人生还，凉州大败，镇北王府上下五百口人自焚于凉州城头，北莽大军兵临流州第一关——拒北城。

在周围人的一片恐慌混乱中，林衣等人照常砍柴打猎，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导致物价飞涨，正好利用囤积的资源让他小赚了一笔。

北莽大军并没有像大家担心的那样乘胜来袭，北疆巡抚李先寻大人很快就在流州府衙招兵买马，不到一个月，便把拒北城的防御工事给加强了一遍，所以流州境内百姓的生活也就很快恢复了正常。

林衣处变不惊的表现给谢家老爷留下了深刻印象，手下的乞儿小弟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镜修在凉州战场屡建奇功，他现在最有希望封侯，而他收复凉州的计策也很对李巡抚的胃口，只要不出现决策上的失误，未必不能功成名就。”

谢老爷给林衣盘算了一些时事，林衣对此深表赞同。但是对于谢老爷的好心举荐，他却委婉的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