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袭来,让在牛车上坐着的宇文坚不由的裹了裹衣服,瞧着在漳水旁衣袍猎猎作响的阳裕,宇文坚暗道这人不会是抑郁了吧。
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宇文坚道:“士伦兄已知是戏,便别太往心里去了,坚在此给你赔个不是。”
阳裕侧头望了眼宇文坚,道:“恭喜世子得偿所愿,不在质子蓟城。
希望将来有一天世子统兵南下时,勿再使邺城之殇重演。”
你小子!
就笃定我将来要反晋?
宇文坚哼道:“我做之事启容尔等置啄,想要不使邺城之事重演,需要的是你阳士伦的行动,而不是阳士伦希望。
与其在蓟城自怨自艾,难以施展所学,何不随我北上,一展才华呢?”
面对这赤裸裸的拉拢,阳裕摇头拒绝道:“宇文部游牧起家,怎会用汉法治国,鸡同鸭讲罢了。”
宇文坚笑道:“宇文部是宇文部,我是我,没我之前,不是还没有燕公呢不是。”
“这...”
眼见阳裕低头思索,宇文坚趁热打铁道:“士伦兄也看到了,自我宇文部归晋以来,朝廷能治草原者屈指难数。
国家兼并南北,治下有耕田者,有游牧者,辽地往北还有渔猎者,各处地产不同,所生便不同,又岂能以一法治之。
我宇文部地处东西南北之孔道中,治下部族三者皆有涉猎,士伦兄何不当一先驱,奋身已尝呢。
尤似那商君入秦,中原硕果西播边地。
或效那苏武牧羊,锐士苦守北拓心坚。
创未有之世,建不世之功,后世青史岂会无名?”
阳裕冷声道:“蓟城府中书册所记,再按榷场交易数量来估,宇文部人口不过数十万,就算加上奴隶和损耗,口不过五六十万,怎在世子口中,宇文部还比幽州强了。”
果然对付这种能接触到高层信息的世家子,靠着画饼是难以笼络的,人家知道你袋里究竟有多少面,能做多大饼。
脸不红心不跳的宇文坚摸摸鼻子,诚实道:“家贫方求贤才,若我王庭有昔日冒顿之力,自当求酂侯,问淮阴,方配其势。
奈何此时庙小龛微,只能寻些边角,以待捡漏了。”
阳裕闻言面色更加的不善了起来,你要不要如此直率,随便给个台阶我就下去了。
憋半天,阳裕终是气道:“你可别小觑我!”
宇文坚浑不在意,道:“阳士伦,本世子前面说过了,不要只说,要做!
务实起来,本世子期待你啪啪打脸之时,并且甘之如饴。”
“好!承你的邀请,我这就去收拾包袱。”
瞧着阳裕气呼呼的往营内走去,宇文坚小小的抹了一把汗。
相较于后世,阳裕几经转折,投了慕容氏,此时说动他是更难些,毕竟此刻朝廷尚在,不似当时中原早打成一锅粥了。
宇文坚和须卜欢第二天一早便去辞行,就是吃准了王俊昨夜醉酒起不来的空挡,果然随愿。
大军出营,宇文坚扭头望了眼邺城大营,嘟囔道:“明公啊,不怪本世子钻空子,实乃昨夜的酒,太纯。”
兜转马头,正在宇文坚赶紧准备溜时,只听身后呼喊声传来。
“宇文兄长!宇文兄长!”
却是段文鸯独骑而来,大声招手呼喝。
“文鸯?”
宇文坚略有惊讶道。
他跟段部的关系也是多变,跟段务勿尘一起谈过判,被段涉复辰宴会上擒过,又跟段疾陆眷先亲后疏,还跟段匹磾、段文鸯兄弟并肩而战,属实剪不断理还乱。
宇文坚驻马路旁,见段文鸯面前勒马,笑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段文鸯从腰间抽出一个羊皮袋扬了扬,埋怨道:“兄长却是跟我家疏远了,居然不辞而别,小弟这是特意来送行吃酒的。”
瞧着面前的赤诚郎,宇文坚一时间有些被这真情触动,想起初见时其跟段匹磾比拼吃肉时的场景,此刻的小兄弟却只余下一人了。
宇文坚叹道:“邺城之战,我护部先撤,倒是害了两家的情谊。”
闻言段文鸯面上带着些不知所措,随即道:“那日就算兄长来救,无非是多添上些人命罢了。
大哥一战腿伤,将来怕是要跛,侥幸靠着父亲和二叔及时赶到,才活下命来。
二哥肩上刀伤见骨,也是捡了一条命回来。
只可惜了我部那千余勇士,尽数将命丢在了邺城里。”
初听段部损伤,宇文坚沉默不语。
段文鸯见此,有些急切的说道:“若不是大哥那日砍断界河浮桥,我两家也不止于此。”
宇文坚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再做计较,指着段文鸯手中的羊皮袋,打趣道:“你小子怕不是要留我,再说两句,殿后的骑兵都走远了。”
段文鸯转眼一瞧路上宇文部骑兵的背影,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将羊皮袋递了过来,扭捏道:“愿此酒助兄长一路顺风。”
“承你吉言。”
说着宇文坚仰口就喝,大饮几口后,抛回给段文鸯,兜转马头往北而去,挥手道:“贤弟得空,可来我大宁部做客。”
“哎!”
段文鸯大力挥着手,送别宇文坚。
眼见宇文坚打马追了上来,阳裕打趣道:“未曾想世子在段部还有如此挚友。”
宇文坚翻了个白眼,跟段文鸯耽搁的这些时间,路上一定要抢回来,不然不出松亭关,他这心又岂能放的下。
行至中午,就见前锋丘敦虎勒马前来,脸上闷闷不乐。
宇文坚问道:“不是让质子营跟在须卜骑兵后面,你怎的自己回来了?”
丘敦虎红着脸低头解释道:“斥候来报,说是发现了司马颖的残军,我等引兵去看,结果是百十个少年,闻讯赶来的须卜骑兵骚的我一脸红。”
阳裕闻言急问道:“都是多大年龄?”
“十二三岁的居多。”
阳裕脸色一黯,道:“这些少年怕是邺城去年征发的一批,他们先打了长沙王,又抵抗了东海王,最后没能敌过幽州。”
司马家的业是真的多。
宇文坚叹道:“司马颖倒是跑了,一了百了,留下来的又如何活?”
说着宇文坚唤来普拔,吩咐道:“从军中所获中分出来些,愿走者于以饱饭,干粮,回乡寻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