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马背上的羯朱,趁机上眼药般的劝道:“段首领且先息怒,令郎之事我亦悲痛,但此刻还是要以将军的想法为主,毕竟朝廷大军一败,咱们是否要继续相斗,还两说呢,暂时脱战当为上策。”
段务勿尘并未答话,其后的段涉复辰听到此言,抽刀喝道:“你个胡种马贼,再敢嚼舌一句,老子定让你身首异处!”
羯朱闻言脸色不善,刚欲张嘴硬顶,却在王俊阴狠的眼神下,乖乖闭上了嘴。
宇文坚也是不着痕迹的暗地里退了退,你们争奇斗艳,可别最后溅了我一身血。
得其利,必然受其责,对于胡部的不长眼,王俊亲自打圆场道:“段部世子当归。
务勿尘,大军等你半日,速去速归吧。”
得令的段务勿尘带着段涉复辰拱了拱手,纵马而去。
王俊转头便吩咐大军北向,仅留军骑殿后。
宇文坚和祁弘则是得了空,寻林地宿了下来。
望着大体尚存的宇文部,祁弘不禁叹道:“你部撤的未免也太完整了些,到时候段世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跟段务勿尘交代。”
宇文坚不以为意道:“我宁可被人说成是逃跑将军,也不愿白白送了将士们的性命,去到处宣扬我的好名声。
段部祸害邺城百姓时我无力阻止,局势变换,我这几百骑兵,也难改战局,难道还要给他儿子陪葬不成。”
祁弘一屁股坐下,靠在树干上道:“罢了,我说不过你,你自己当心就成。”
随即祁弘话锋一转,道:“我前锋军损失惨重,明公又有退兵之意,局势反转如此,你可有建议待我转呈明公。”
听到此话,宇文坚心生无奈,鼓动幽州军快马南下的计策,祁弘去说,王俊才听个三成,此时王俊见朝廷大军覆灭,能有勇气跟冀州军决战?
估摸这老倌已经思索着该如何弃车保帅,讨好再一次大胜的司马颖了。
王俊要自保,舍谁?
邺城之战里活下来的必然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他宇文坚自然也在王俊的选项中,加之此次对外乃是双公奉诏起兵,宇文部跟王俊捆绑极深,背的起这口大锅。
身份够,动机存,又是名义上的核心,这可是送上门的背锅侠。
想到此处的宇文坚,可绝不敢将身家性命都压在王俊身上,道:“转兵北进,示弱以诱冀州与我野战,以我骑兵之长,借机翻转局势,方有胜算。”
祁弘盯着宇文坚道:“看来你这是要死战到底了。”
宇文坚沉声道:“难道我们还有退路?朝廷大军败北,我等不惩贼,难道等司马颖登基,族诛我等?
祁兄忘了围宫城之事?”
祁弘闻言心中不免惊醒,擒王固是大功,但未成就是大祸,只要司马颖不死,这结下的梁子就必然难善。
眼见祁弘也嗅出了味道,宇文坚跟声道:“我与祁大哥已经没了退路,司马颖不除,你我难安。”
“你是想?”
“我大军北撤,至多在常山郡就能与并州兵跟我宇文部的援军汇合,届时休整待机,估摸可以在平棘一带,跟冀州军展开决战。”
祁弘自知此事拖不得,道:“待段部骑兵归来,我一定先禀明公。”
宇文坚点点头,不多时就见放松下来的祁弘打着呼噜睡着了。
宇文坚寻就近处坐了下来,眼里却是担忧不减。
此次王俊几乎是云集了幽并两州之力,博陵、东赢、燕,三公会师,但这也只是听着好听罢了。
三公之中,王俊一家及其麾下胡部势力远大于其余两公之合,自然是主从有分,最终还是以王俊的决断为准。
自家被司马颖惦记不假,但按着花名册上来,为首的必然是司马越,最急的应该是东赢公司马腾才对,鼓动王俊便还是要靠他,可惜宇文坚难以将手伸进去。
两个时辰后,宇文坚便接到了北撤的军令,估摸是段务勿尘回军了。
大军一路北行,待到了平棘县城,宇文坚就见到了宇文部的援兵,领兵的是须卜欢。
进帐的须卜欢瞧着宇文坚的懵样,便知道这小子不欢迎自己,笑道:“咋?还不欢迎老舅?妄我还加急而来。”
宇文坚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解释道:“哪有?此次军情骤变,王庭除了能速调大宁老营的驻兵,便只能就近调须卜氏的兵马了,这合乎常理,若是真调王庭兵来,怕是还得小半个月。”
须卜欢将马鞭丢给亲兵,道:“你小子知道就好,本来我是打算去山上避暑的,没成想一道军令,让我须卜部安生不了。
算了,闲话少叙。
刚我已命人联络王俊,其亲信只说让我等先扎营,稍后我就要去亲见王俊。
这会脑子都被屁股颠散黄了,说说吧,现在前面是个什么情况,别一会让老舅我抓瞎。”
宇文坚简易一说。
须卜欢惊叹道:“乖乖,咱这是赶着送死来了。
那什么司马越的,竟如此的不抗揍,十多万人,一仗就把整个宇文部败完了,败家的玩意。”
宇文坚尴尬的笑了笑,毕竟司马家的崽,放后世也没啥好评。
须卜欢咂摸道:“王俊现在是独面冀州军,你小子在南面待的久了,能察觉出此仗是喜是忧?”
宇文坚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须卜欢的脸色更精彩了,周遭有十万大军陪着,真心跟进了王府那次,没两样。
“你小子莫不是夸大其词。”
“舅舅,你看我是拿自家性命做赌的人?”
又信了三分的须卜欢问道:“你待如何?”
宇文坚道:“我已经说服了王俊的心腹祁弘,不论是为公还是为私,他必然是主战的。
段部经过邺城一战,段疾陆眷的生死我不知,但段部受挫是肯定,报复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必然也是主战。
并州兵因其主帅的身份,必然要主战,不然他司马腾就是出头鸟。
余下的羯朱之流,态度便无所谓了。
只要军前会议上,舅舅跟着司马腾走,全军皆战,作为主帅王俊就算犹疑也没得选,必然被裹挟。”
须卜欢并没有答应下来,而是带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走出了帐篷。
宇文坚望着中军大帐,此刻他也只能等结果了。